第四百十一章 物華天寶

 南暮夕的傷沒花錢就包紮好了，他自己包紮的。
　　作為從小的病秧子，觀主沒少為他們這些棄嬰醫病、治傷，再加上久病成醫，南暮夕為自己做些小治療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受的傷也不算重，畢竟他一直護著孩子蜷縮在地上，不抵抗也不逃跑，民眾對他的毆打比較輕。　　打他的基本上都是後趕到的人，生怕來遲了拿不到5兩銀子，看見大家都在圍毆場中的幾個人，也跟著上去不由分說先打兩下。　　畢竟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分不清誰是誰，亂打一氣。　　不止南暮夕受傷，也有路人被誤傷的。　　不過，倒是給南暮夕省下了那五兩銀子，因為代曉初把眼睛一瞪，嚇唬人們說，連道長都敢打，回去就畫個符整治他們。　　於是，人們連提都不敢提五兩銀子的事就跑了。　　話說當時看到人竟然都跑了，把代曉初氣得都想罵人了——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走的時候又都走了，剩下地上三個歹人，讓她一個女子和一個快爬不起來的病秧子南暮夕如何控制得了？　　好在就在這時候寶兒娘趕到了，看到寶兒好好的，二話不說就對著地上三人又抓又撓、又踢又打，同時大聲哭罵著，把她這一路的驚嚇全都發洩到歹人身上。　　寶兒娘尖利的哭罵聲又把跑走的人給引回來不少，他們遠遠看著，不太敢靠前。　　直到寶兒把木球湊到他娘面前，寶兒娘才控制住情緒：“這是什麼？”　　“球球。”寶兒答道。　　寶兒臉上還掛著淚，先是被那個給他木球的“爹”壓得疼哭，再是被他娘又哭又打給嚇哭，這會兒不安地把木球遞給娘，希望這好看的球球能讓娘不哭了。　　他就是看到球球就不想哭了。　　木球上的線繩還在，寶兒把繩頭也遞給娘，示意這球可以吊著玩，還可以甩著玩。　　“哪裡來的？”寶兒娘問。　　寶兒：“爹給的。”　　寶兒娘：“誰？誰給的？”　　把木頭雕成球雖說不很難，但沒誰家有那閒工夫雕個木球用來玩，而且還塗了紅紅綠綠的漆，這樣的東西可不是窮人家願意消費的——漆多貴呀！　　寶兒指了指地上滿臉幾乎被撓成土豆絲的人販子：“爹。”　　寶兒娘霎時就明白了孩子是怎麼被人哄騙走的，憤怒再次直衝天靈蓋，上去就要再薅住這人販子撓一頓。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這裡怎麼了？”巡街的衙差經過，發現這裡的喧鬧。　　南暮夕坐在地上，把藥粉和紗布整整齊齊裝回包袱，他感覺挨頓揍渾身不止疼，還累。　　“怎麼還有道人？”巡街衙差提的燈籠都快到南暮夕臉上了：“道士怎麼跑大街上打架鬥毆？”　　另一名衙差也提著燈籠照向代曉初：“還有個女道人呢。”　　“差爺，死道士出來招搖撞騙，被我們罵了兩句，他們就打人！”人販子說道。　　人販子左眼腫的睜不開，右眼就剩一條縫，上下門牙各掉一顆，還不是同一側的，說話漏風都漏得曲裡拐彎。　　他和他的兩個同夥都被揍得爬不起來了，除了一張嘴還能動彈，其他地方比南暮夕還疼、還累呢。　　代曉初正要反駁，卻聽路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說道：“才不是呢，他們是壞人，偷了別人的小孩，兩個道士一路追趕他們……”　　“別亂說話！”男孩的父親馬上捂住兒子的嘴，老百姓最怕衙門的人了。　　男孩懷裡抱著什麼，被父親捂住嘴，也騰不出手去隔開，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大概他爹太緊張，手又太大，這一捂，把孩子連嘴帶鼻子都給捂住了。　　沒法喘氣，孩子哪裡受得了？不得不鬆開捧在懷裡的東西，去掰他爹的手。　　噼裡噗隆，懷裡三個拳頭大的石頭掉下來，其中一塊還砸了男孩的腳。　　“哎呦！”男孩痛呼出聲，也總算喘過氣來了。　　三塊堅硬的石頭在堅硬的地上砸出響聲，引得衙差將燈籠照過來：“怎麼回事？”　　“對不住、對不住，差爺，小孩子不懂事，撿塊石頭當寶貝！”男孩的爹趕緊賠不是，還裝模作樣往孩子後背拍打幾下。　　可男孩子表示——那就是寶貝！　　“不是的，爹，差爺，不是的！這些就是寶貝！”男孩說道，不管不顧就蹲下去撿起石頭：“你們看，這是兔子，這是牛，這個是蛇！　　爹，差爺，剛才把柺子打趴下的，就是這坨蛇！”　　男孩雙手高舉如同長了眼睛的、便便一樣的、那坨蛇造型的泰山石，彷彿舉著聖物一般，神情頗為鄭重：“是蛇，蛇仙！蛇仙再次仙靈，救下了那個小孩兒！”　　此言一出，道路旁邊駐足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氣：“蛇仙真的顯靈了？！”　　而因為怕道士畫符整治自己、又期待道士能兌現五兩銀子的人，原本前腿弓、後腿繃，做出暫時停留卻能隨時逃跑的姿態的人們，不由自主站定了，盯著孩子手裡那坨“蛇仙”看。　　男孩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視自己，有些瑟縮，可又發現自己親爹都不敢再管教他，而是也盯著那石頭，表情敬畏，不由得又挺起胸膛。　　“蛇仙顯靈？這石頭自己飛過去砸中人販子了？”巡街衙差顯然不信。　　男孩被問得一愣，想了想，也覺得不自信了：是啊，要是蛇仙顯靈，不該是這坨蛇造型的石頭自己飛過去砸人嗎？　　可是……男孩馬上重拾自信：“是這樣的，那位女道士一共扔出三塊石頭，第一塊，沒砸中，第二塊，又沒砸中；　　直到她扔出第三塊才砸中，不但把柺子砸趴下，還在那柺子爬起來想逃跑的時候，這塊石頭還絆倒了他！　　後來趕上來的人多了，打起來了，這石頭就被踢到我腳邊，我拿起來一瞧，我的天老爺哎，是蛇仙！”　　男孩直接給定性，這石頭代表的就是蛇仙。　　而聽到這些話的路人們也跟著紛紛點頭。　　西平府這一陣子，可一直在盛傳蛇仙顯靈的故事呢。　　“你是說，是這位女道人把他砸趴下的？”衙差確認道。　　“是，是女道人拋出蛇仙石，然後蛇仙石把柺子砸趴下的。”男孩不但予以肯定，還說出代曉初與石頭對人販子襲擊的先後順序，甚至給那塊石頭起了名字：蛇仙石。　　除了睡兔石頭、臥牛石頭，盤蛇石頭，衙差在現場還找到第四快石頭——虎踞石頭，上面還沾著血跡。　　“那也是女道人的，”男孩說道：“我看見了，她用這塊石頭把那兩個人砸得頭破血流，那倆人肯定是柺子的同夥！”　　男孩頗為興奮，他觀看了全程，當時要不是他爹攔著，他都想上前踹兩腳來著。　　不過這些話也讓那些還奢望分到五兩銀子的人們徹底打消了念頭——就算這賞金真作數，也得給那女道人，沒他們什麼事兒！　　代曉初一看兩位衙差都快把燈籠到自己臉上查看了，而且簡直是看妖怪的眼神兒，趕緊說道：“貧道力弱，幸好包袱裡帶了十二生肖泰山石，不然真怕人販子把孩子帶跑，就追不上了。”　　聽懂沒，是“十二生肖泰山石”！　　代曉初心裡唸叨。　　不過，她眼珠一轉，馬上又給她的石頭打起廣告：“這是道教聖地泰山上、聽取無數道長誦經的泰山石，非常有靈性；　　又經過泰山上著名的坤道觀——辛悅觀的弟子們精心雕琢，製出這十二生肖，意在保佑天下蒼生，可謂物華天寶。”　　“喔……”　　不止是路人倒抽冷氣了，現在連衙差都跟著驚歎出聲，不過驚歎的不是代曉初的期待方向：“這一塊就得一斤重吧？你背了十二塊跑這麼遠？”　　“不是一斤，平均每塊超過一斤半，”代曉初說：“哎不對，這是重點嘛？重點是這些可是泰山石！”　　男孩也嚇了一跳，趕緊把石頭全都抱過來堆在代曉初腳邊。　　原本男孩以為能據為己有，現在可不敢了——泰山上有靈性的石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