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人王

　
從結果上看，陳生算得上一位賢明的君主。

他在工作上的時間不輸任何一位先前的皇帝，許多政策也都得到了一定的正反饋。

只是他從未納妃納妾，所謂後宮也被遣散，那些妃子們的院子也倒是沒有荒廢，被他用來收養了許許多多的孤兒，同時也是精力旺盛的大將軍平時娛樂的後花園。

紙包不住火，登基後五年都沒有納妃，這也使得大將軍和皇上的事情漸漸被傳了出去，陳生倒也沒有去控制輿論，就隨他們隨意去揣測。

對此，廣武卻是深信不疑地認為陳生是在向全世界公佈他們的關係，當天就不管陳生還在批閱奏摺，在龍椅上面就把他辦了。

據說第二天上朝的時候，眾人只看到大將軍神清氣爽，而皇上一直扶著屁股，龍椅上還多加了一層的軟墊。

又是五年過去，不知怎的，大將軍的身體就好像是入了秋的樹葉一般，一場風寒過後就一病不起。

本來如此硬朗的一個人，突然就連床都下不了了。

從未休息過的皇上在那天之後也沒再上過朝，似乎是害怕失去什麼一樣，成日地待在大將軍的房間中，連飯都是下人送過去的。

又過了半個月，大將軍薨於立冬這一天，享年三十三歲。

將軍墓已經提前建好了，但是皇上卻一直不讓人為將軍下葬，他守在將軍屍體旁邊，又是半月過去，直到將軍的屍體腐爛得都有些不成形狀了，最終才被人葬了去。

那日，皇宮前皇上種下了一棵梧桐樹。

像是在紀念誰，又像是為了別的什麼。

又是三十年過去，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如今也就是白髮蒼蒼。

“終於又見面了，你還是和當時一樣年輕。你果然不是人類吧？”

陳生笑了，不再是以前那般疲憊的笑，現在的他，笑得很是坦率。

對面的賢生也是笑著點了點頭。

“嗯，陛下也老了。這一世，您覺得過得還如何呢？”

陳生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這一生。

“無功無過吧，我至少對自己問心無愧，這個趕鴨子上架的皇上，當了這麼多年也算是當夠了。”

“你是為了不讓大將軍染上社稷的因果，這才自己揹負下罵名的吧？他的力量和我的力量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就算他沒有成為皇帝，但也是已經破壞了原本的規則，能活到三十三歲已經是幸運了。”

“是啊，我們早就別無選擇了，若是不這樣，恐怕我都看不到他活著回來，這多出來的幾年，我已經很滿足了。”

陳生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旁邊的梧桐樹。

這棵梧桐樹很是粗壯，比一般的梧桐樹要結實很多，但是長得卻是歪歪扭扭的，葉子也是稀稀拉拉的，實在算不上好看。

這棵梧桐還是廣武下葬那天種下的，現在已經長得比京城裡任何一棵樹都要高了。

“賢生兄，我感覺我大限已至了，李家後人覬覦我這個位置很久了，我也是時候該還給他們了，只是希望到時候，你能把我和這棵樹一同帶走，我總覺得你就是傳說中的仙人，移山填海都不在話下，移動一棵樹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說罷，陳生還耍賴地笑了笑。

賢生自然是點頭答應。

“就只有你和這棵梧桐嗎？將軍墓裡……”

“將軍墓就不用管了。”

“這樣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來。

一個月後，皇上駕崩。

朝廷一片哀嚎遍野，裡面有裝得，但更多還是真心實意的。

除了沒有留下子嗣，陳生這一生算是一個極為優秀的帝王。

在他死後，李家當年流落在外的外枝血脈便殺入了宮中，重新將社稷改回了李姓。

新任的皇帝一來就要鞭屍前代皇帝的屍骨，這一舉動讓朝廷都有些唏噓。

只是很可惜，他來晚一步，陳生的屍體已經不知道被什麼人給帶走了。

氣憤不已的新帝便又去挖開將軍墓，將一副白骨懸市示眾，可明眼人都發現了，這副白骨最多一米八，根本就不是當年的大將軍。

這新帝此番作為是又丟了面子，又失了民心，外敵再次蠢蠢欲動的時候，這個王朝就徹底地消失了。

陳生死後，賢生如約地帶走了他和那棵梧桐樹。

賢生將他也埋在了那梧桐樹下，不知是不是賢生有意所為，兩具骷髏白骨，居然在地下緊緊相擁，長眠於此。

死後，陳生的靈魂在樹下坐了很久很久了，賢生看得到他，便與他攀談，不知又過了多少個日夜，他才踏上了轉世的道路。

迎接他的並不是黑白無常或者是牛頭馬面，而是一個氣質凌然的男人。

“吾乃酆都大帝，也是陰曹地府現在的統治者，特來迎接你。”

陳生就要跪拜，卻是被酆都大帝扶起。

“不必多禮，你是人王，吾乃鬼王，不過權位不同，並無高下之分。”

兩人又是進行了一系列的交談，陳生得知王脈是有龍脈所庇佑的，想要成王絕非易事，雖然陳生只是末代皇帝，搶奪了龍脈中最薄弱的一環，但仍然是極為讓人佩服的。

而也正如賢生所推測的，廣武並不是普通人，也沒有進入輪迴，陳生並沒有辦法在這裡找到他。

酆都大帝告知陳生，廣武乃是天上巨靈神的一抹神識所化。

神明想要掌握對人界的統治和支配，就必須要進行力量上與這個世界的共鳴，玉皇大帝成聖前於人世間歷經磨難便是因此。

而廣武，則是巨靈神想要更進一步而分散到人界的一抹魂魄，只是沒想到這抹未開化的魂魄居然對陳生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感情，甚至還為了他擾亂了人界的秩序。

“那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酆都大帝搖搖頭。

“很難，如今，這抹魂魄已經歸位，他本就不在輪迴之中，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陳生有些落寞地點了點頭，於是便獨自坐到了奈何橋上，這麼一坐就是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