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我能救你(第2頁)
國王:“……”
國王朝這個話太多的人類齜牙。
祁糾輕咳一聲,壓了壓笑,不再逗暴脾氣的小魚崽國王生氣:“也好。”
帶著國王修無線電,就能多多少少教給國王一些基礎……將不定也能敲敲打打摸索著修一修。
人魚能學會越多技能,就越安全,祁糾還在計劃,找個時間教會國王撬所有的鎖。
將來他走了,人魚就算被捉住,也能自己打開鐐銬和籠子。
“尾巴有傷,別游過去了。”祁糾收攏手臂,“抱著我。”
國王今晚不是第一次被他抱得這麼明瞭直白,上半身唰地紅了一層,半晌才伸出兩條胳膊,硬邦邦抱住祁糾的脖子。
祁糾一手託著他的尾巴,空出的一隻手把人魚抱起來。
他的眩暈狀態一直持續,的確難免受些影響,但胸口肩膀都是暖的,回攬的手臂力道平穩,叫今晚是小魚崽的國王趴在肩上。
國王被他摸了摸脊背,不知怎麼就又冒出委屈。
人魚沒有帶崽的習慣,都是自己在海里長大,生下來的人魚就能追著海龜啃,沒什麼生存的危機。
可也同樣沒有什麼人魚被哄過,所以人魚從不知道,原來還有種感受叫“委屈”。
國王盯著尾巴,盯著一片難看的舊疤痕,攥緊祁糾的袖子:“你們裡面為什麼有壞人?”
如果沒有壞人,人類和人魚就不會敵對,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祁糾就用不著修無線電。
要真是那樣,一條人魚找一個人類,又有什麼不行的?
大不了他天天都上岸睡覺,或者弄個好看的大蚌殼,把人類藏進去。
“人類是這樣。”祁糾教他,“有好有壞,有善有惡。”
國王收緊手臂。
一條人魚慢慢學會控制力道,明白了怎麼抱緊人類、又不把人類弄傷。
他被祁糾抱回帳篷,把臉埋進祁糾領口的衣料裡,被祁糾放在氣墊床上的時候還不捨得,黑眼睛幽幽盯著那件襯衫。
祁糾本來已經拿起了無線電,被他盯了半天,就又放下,嘗試著鍛鍊了一會兒讀人魚尾巴的能力:“要衣服?”
悶不吭聲的人魚國王甩了甩尾巴,尾巴尖蜷起來,把繃帶往下拽了拽。
祁糾大概理解了,解開衣釦脫下襯衫。
裂痕的蔓延已經徹底不受控,這件襯衫上沾了不少他的精神力,在不激發控制屬性的前提下,的確是很精純的能量。
國王給他弄了一箱軍裝,尺碼恰好挺合適,一天換一件也夠穿。
祁糾找了件新的襯衫換上,又拿過一卷新繃帶,重新給亂動的人魚綁好,打了個結。
國王抱著那件舊襯衫,埋在裡面待了一會兒,還不滿意:“坐過來修。”
“會睡著。”祁糾說,他現在的眩暈buff是不可更改狀態。坐在礁石上提提神、去帳篷口吹吹風,還能稍微清醒一點……坐到床上就別想幹活了。
以他現在這個狀態,只要沾了那張氣墊床,分分鐘只怕就要七進七出緩衝區。
國王這次是真煩躁——兩種截然對立的念頭衝撞著,生出不受控的強烈抗拒。
國王覺得抗拒,卻不清楚這種抗拒是對著誰、對著什麼。
……總歸不是對著族人,更不是對著祁糾。
當然不是對著祁糾。
“坐過,“我給你血。”
這句話的語氣不再是小魚崽,過於劇烈的情緒波動,解除了之前所受精神攻擊留下的全部干擾。
國王抱緊襯衫,盯著這個不聽話的囚徒:“過來,我的血可以提神……我不是為了你。”
他已經看出,這個人類囚徒十分疲倦,沒有多餘的精力用來僵持。
國王勉強等祁糾走到床邊,就失去耐心,把人拖到氣墊床上,咬破嘴角湊上去。
系統剛沉重回來,就看見這離奇的一幕:“???”
系統想不通:“不非得嘴對嘴啊,拉拉手不也行嗎?!”
祁糾也在想這個問題,但人魚天性衝動、不懂壓抑慾望,這種時候是聽不進去勸的。
他被按在床上,眩暈buff飆升到97%,意識基本不能操控身體,只能靠說話提醒:“無線電。”
他手裡還拿著無線電。
好不容易修了一半,再磕一下就徹底不用修了。
國王咬了咬牙,尾巴捲過那個破無線電,小心翼翼放在氣墊床正中,抱著祁糾拖進帳篷角。
後面這個動作其實更小心翼翼。
殘暴兇狠的人魚控制著力氣、控制著動作、控制著秉性裡的慾望,潮溼冰冷彷彿海風的呼吸打在人類囚徒的睫毛上。
國王才二十歲出一點頭,和別的魚連尾巴都沒碰過,其實純得很,那一滴慢慢滲出來的血也顫巍巍打晃。
被他抱著的人類囚徒氣息輕緩,琥珀色的眼睛很溫和,但裡面有被安置妥當的異樣眩光……國王摸到他的冷汗。
於是這種溫和,變成無法翻越的距離。
“祁糾。”國王慢慢咬他的名字,“你不舒服,要告訴我。”
人類囚徒溫聲說:“好。”
國王盯著這個謊話連篇的囚徒。
國王想不明白,為什麼解除了精神攻擊的影響,還是覺得委屈。
“你不要騙我,要對我說實話。”國王說,“我是人魚,人魚能救你的命。”
那滴血沒有選擇嘴唇作為落點——這個人類不能對他說謊,不能隱瞞他,不能欺騙他。
國王想要無線電,想要自己的族人,可也想要這個囚徒。
……目前最好的辦法,是弄斷幾根肋骨、往身上戳個洞,奄奄一息飄在海面上誘敵,趁人類來捉人魚的國王時,再抓一批俘虜。
但這不是眼下的事,需要做計劃,需要周密部署,少說也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準備妥當。
眼下他要這個囚徒舒服,他是人魚,天生就能救人類。
……
系統觀測到,那滴血落在祁糾閉著的眼睛上,沒來得及被芯片截獲,就迅速被吸收。
魚尾捲走那個無線電,放在床角,國王抱起人類囚徒,讓這個虛弱的囚徒躺在變柔軟的鱗片上:“祁糾。”
他開始能熟練清晰地念出這個名字。
被念出名字的囚徒,慢慢醒過來,摸摸他的尾巴,聲音很輕:“嗯。”
“你不舒服。”國王低聲說,“別騙我,你騙了我,我會很傷心。”
國王胡說騙他:“人魚傷心會掉光鱗片。”
被騙過去的囚徒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輕聲說:“嗯。”
“不舒服。”囚徒想了想,“有點頭暈。”
國王學著他的語氣,輕聲哄他:“那就不修了,今晚先不修,我去想別的辦法,你睡覺。”
囚徒看著他,眼睛裡慢慢笑了下,眼睫就合上。
國王收緊手臂,緊緊抱著懷裡的人類,不知高興還是難過,只是低聲安慰:“沒事……沒事,我是人魚。”
“我能救你。”國王說,“你會好,以後不會不舒服。”
囚徒的呼吸很輕緩,冷汗還在慢慢向外滲。
國王用臉頰摩挲那些冷汗,用變柔軟的尾巴將人捲起來,輕薄尾紗覆在人類囚徒的身上。
國王輕輕親他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人魚的血慢慢滲出來。
這種紅色的、看似有溫度的液體,其實和人類的血液相差頗多——它完全受主體支配,在脫離人魚的身體之前,更像是器官。
就好像想抬手的時候能抬手、想拍尾巴的時候就能拍尾巴一樣……因為國王的主觀意願,這滴血直奔人類囚徒。
祁糾剛握住人魚的手腕,血珠就生怕他拒絕似的,咻地坦誠加速,鑽進他掌心。
被大王烏賊暗算的國王:“……”
脆弱的人類囚徒被他抱著,半蹲在礁石岸上,看著掌心消失不見的血跡。
“弄不出的話,尾巴煩躁地用力拍了下海水,預先打斷,“不能不要,不能還給我。”
國王的臉色很不好,冷冰冰盯著這個人類囚徒,只想把手抽回來,鑽回海里去:“鬆手。”
一隻路過的好心海鳥抓著塊玻璃,提醒國王,是人魚抱著人類不鬆手,已經快把人類拖進海里了。
後悔和大王烏賊打架的國王:“…………”
祁糾撐了下礁石,穩住身體,摸了摸人魚的頭髮:“謝謝。”
他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多觀察了一陣,是因為系統提醒了些必須注意的異常情況。
這滴血進入他的身體,卻沒有給他的身體帶來任何修復效果,而是直接被那枚芯片吸納,淡藍色的光芒也在同時微弱閃爍。
“看來這就是原因了。”系統跟他討論,“這應該就是為什麼,你接手的這個人設在原本的劇情裡,一直在控制國王,勒索大量的人魚血和鱗片……”
人魚血對人類的修復效果極強——原劇情裡,國王放給這個人類將軍的血,已經夠叫一個人起死回生幾次了。
這當然不正常,對人類的身體而言,人魚血的唯一效果就是治療,最多也只是能恢復滿血狀態而已。
就算弄來再多的人魚血和鱗片,也沒什麼特別的用處……又不能讓人類進化成大王烏賊。
“這芯片裡面,應該加了吸收和存儲人魚血的材料。”
系統重新掃描那枚芯片:“只要它還在你身體裡,要修復你的身體,需要的人魚血就得翻倍。”
這個叫阿列克歇的人類將軍,應當就是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所以芯片也經過了特殊加工,可以將人魚血以最原封不動的狀態儲存。
只是誰也沒想到,心思深沉的反派將軍也有自己的謀劃,幾乎操縱了整顆星球的人魚,只差一點就能反殺人類政權。
這一切,都源於人魚國王被精神力控制,無法自控地被迫放血,幾乎將一身的血都流了乾淨
芯片就算再能壓縮儲存人魚血,也總有個最上限,總有滿溢的時候……所以在原劇情裡,國王的血快被放干時,反派將軍的身體也終於康復。
“得儘快取芯片了。”系統對祁糾說,“不然國王給你再多的血,恐怕也沒用。”
除非再把國王的血放幹一次……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就算國王願意,祁糾也不會同意,系統知道這個,乾脆就沒把這列進備選項。
祁糾邊分心和系統討論,邊把衝信天翁齜牙的國王撈回來:“有個問題。”
系統愣了下:“什麼?”
祁糾握住國王的手腕,查看那道傷——人魚很不容易流血,這麼一個口子,流一滴血已經是極限了。
人魚受傷不會太疼,但流血的傷口會,揭鱗片的傷口也會。
祁糾吹散傷口上附著的海水,摸了摸國王的頭髮,把又不會動了的一條魚抱上來,在野營燈下仔細處理。
他把野營燈調亮,拿過人魚用來修復傷口的藥膏:“芯片。”
——這個原劇情裡的反派將軍,直到被國王殺死為止,都一直沒有摘除芯片。
為什麼?
系統這才察覺到不對:“是啊,他沒有執行人類這邊給他的任務,這芯片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僅沒有意義,甚至完全就是累贅,一旦被人類軍方監測到他正在做的事,整個計劃就會滿盤皆輸。
那麼,為什麼不摘除芯片?
能做出這樣的謀劃,險些控制了整個人魚種群的反派,肯定不會是因為怕疼和不敢下手。
也不會是因為缺少工具——國王都被控制了,要刀還是要別的什麼,只要花時間都能找來。
人魚的藥膏立竿見影,幾乎是塗上去的下一刻,傷口就開始癒合。
祁糾索性調整野營燈,把國王身上其他的傷痕也塗好藥。
——大部分劇情裡,這種看似反常的情況,都指向同一個可能。
系統在同一時刻檢索到了這種可能:“……摘除芯片,他立刻就會死?”
可能是什麼自動感應釋放的神經毒素,可能是埋在心臟的某個微型感應聯動裝置,可能是別的什麼……總歸能立即要人的命。
或許芯片真正的作用,不只是用來監控環境、確認定位、儲存人魚血——最重要的作用,是防止被植入芯片的人反叛。
這作用沒能生效,不是因為將軍沒反叛,也不是因為人類政權選擇了仁慈……而是因為將軍死得早了。
如果沒死在國王手裡,操控人魚對人類軍方宣戰那天,反派一樣會被這枚芯片強制處決。
“我這麼懷疑。”祁糾說,“先深入調查一下。”
如果真是這樣,取芯片立刻死,不取芯片也活不了多少天……那他們的進度就必須要加快。
至少要抓緊時間,修好無線電,讓人魚能夠監聽人類的交流,進而瞭解“精神力”的存在。
人魚是很聰明的種族,智慧水平很高,只是天性單純而已,學習能力非常強。
只要完成了這一步,接下去哪怕不多插手,人魚也會自己收集信息、繼續分析人類這個死敵,瞭解這個種族必須要提防的能力。
系統立刻答應下來,帶著經驗點去兌換深層劇情,又把芯片的完整掃描圖保存了一份,回去搜索資料。
……
祁糾結束了內線討論,收回心神,就迎上國王黑黢黢的眼睛。
野營燈下,國王身上披著他的軍裝外套,蜷著打傷了的尾巴,悶悶不樂盯著他。
……打架打到慘兮兮的人魚國王,每個傷口都被人類囚徒看見了。
不光是被看見了。
每個傷口還都被相當多此一舉地上了藥、更加多此一舉地強行綁上了繃帶。
——這種修辭形容當然來自很不高興的人魚。
人魚又不是脆弱的人類,就算和抹香鯨打架,也從沒綁過繃帶,真要帶著這些布條回到海里,一下水就要被笑話。
“知道。”膽大包天的人類囚徒居然還摸他的頭髮,“你很厲害。”
國王撐著礁石,不自在地甩了甩尾巴,耳朵尖莫名泛紅。
都怪那隻見鬼的大王烏賊。
國王明知道自己在被人類蠱惑,但精神攻擊的效果仍在,完全沒辦法違抗本能:“……我餓了。”
祁糾笑了笑,答應了一聲,單手撐著礁石起身,去給他盛遠比昨天更香的湯。
琥珀色的寶石在野營燈底下,映出很暖和的顏色,也比白天更好看。
國王伸手拽了拽尾巴上的繃帶。
雖然多此一舉,毫無必要,浪費時間……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樣處理過後,尾巴上的傷的確不再那麼疼,變得很舒服。
國王盯著那些繃帶,在心裡想,為什麼人類這麼不一樣——明明都是一個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