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他就要跑了
別墅不錯,電梯四面都是玻璃的,被白光一照,顯得相當通透。
祁糾閉著眼睛,胸肩前橫著應時肆洗得乾乾淨淨的胳膊,頭靠著輪椅頸枕,看起來很安靜。
但也僅僅只不過是看起來。
這麼離得近了,稍微仔細,就能看清鬢角的冷汗。
祁糾微仰著頭,蒼白眉宇全是薄汗,似昏似睡一動不動。一隻手垂在輪椅旁,瘦削得筋骨分明,襯衫的板正衣領在燈光底下,投落一大片陰影。
應時肆要扶著他,只能皺緊了眉,保持這個姿勢,右手攔在祁糾胸前,左手扶著輪椅,哪條胳膊都不敢亂動。
這樣一來,他就幾乎不得不貼在了祁糾頸側。
於是應時肆發現這人並不舒服。
祁糾的胸口在吃力起伏,偶爾控制不住低咳——偏偏咳嗽也沒什麼力氣,每次都只是胸腔微微震動幾下勉強了事,臉上更沒血色,冷汗也慢慢滲出來。
應時肆忍不住低頭,揪起自己身上的t恤聞了聞。
乾淨的,沒有煙味。
沒煙味正常,畢竟這是封斂的t恤。
別墅像樣板房,別墅裡的衣櫃也很沒趣,一水的素色襯衫、一排不同用處的領帶,幾套看著就價格不菲的西裝。
幸好還翻出來幾件t恤——這人太瘦了,應時肆都不用試,就知道那些襯衫自己不可能套得上。
應時肆皺著眉頭,琢磨著看了看自己。
衣服是別墅裡拿的的,肯定沒有煙味,但他身上別的地方說不準。
身上手上頭髮上說不定帶了,說不定他自己聞不出來,對煙味敏感的就受不了。
待會兒還是得整個衝個澡,多刷幾遍肥皂,全弄乾淨,省得不小心犯了什麼忌諱、觸了什麼黴頭。
……
不等念頭轉完,餘光裡,應時肆就掃見提示燈亮了亮。
電梯沒有提示音,連上升運行的感覺都不明顯,相當平穩地停在二樓,緩緩打開門。
這樣輕微的響動,還是讓祁糾醒過來,睜了睜眼。
“到二樓了。”應時肆想了想,還是加上,“先生。”
祁糾應了一聲,音量很輕,要不是兩個人實在離得足夠近,應時肆幾乎以為他什麼都沒說。
又過了半分鐘,輪椅裡的人才動了動,撐著手臂稍稍坐直,對應時肆說:“有勞。”
這就是不用繼續幫忙的意思。
應時肆好歹聽得懂,鬆開輪椅,也鬆開橫在祁糾胸前的那條胳膊。
他正打算起身下樓,看見祁糾在地上的影子招手,就又繞回到輪椅前,蹲下來。
祁糾摸了摸他的頭髮,將手伸進西裝口袋裡,摸索兩下,拿出樣東西,放在應時肆手裡。
應時肆低頭,看著手裡的潤喉糖:“……”
活該。
叫他假裝未成年。
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應時肆橫了橫心,仰著頭,硬生生扯出了個符合人設年齡的單純齜牙笑:“謝謝先生。”
……殺了他吧。
應時肆耳廓滾熱?()?[(.)]??%?%??()?(),
抬頭撞見祁糾眼睛裡饒有興趣的笑影()?(),
眼前黑了黑()?(),
半秒鐘都再待不下去。
應時肆攥著那塊糖()?(),
面紅耳赤腳底生風,頭也不回逃離二樓。
電梯就在邊上,他等都沒等,拔腿衝到遠在另一側的樓梯,跳上螺旋扶手往下滑。
遠遠聽見兩聲帶笑的咳嗽,狼崽子就跟著控制不住地一哆嗦,險些直接脫手,把自己從半截樓梯上扔下去。
/
祁糾一不小心,把自己笑回了緩衝區:“總部給批了?”
“給了,這個好說。”系統剛煮好火鍋,給他分筷子,“員工福利……現代世界就這點好。”
緩衝區還在倒計時,過會兒得給這具身體吸點氧,再吊瓶葡萄糖。
祁糾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涮了一筷子羊肉蘸麻醬,先給意識熱騰騰墊了墊肚子。
——應時肆覺得這別墅像樣板房,冷冰冰沒人氣,那就對了。
不是像樣板房,它就是樣板房。
封斂的別墅當然不這樣。
封斂是個從泥潭裡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人,無所不用其極,拼命向上爬,為的無非是這些東西。
金錢、地位、權力……想要這些,本來也是人之常情。
但總有人孜孜以求,彷彿永遠也不夠,非要不擇手段,將所見的全握到手裡才甘心。
所以封斂那個別墅,也是一樣的風格。牆上掛滿了合影、贈言、名家字畫,到處都是博古架,客廳當中一眼望不到邊的一幅《十全富貴圖》。
祁糾實在看不下去,跟系統一商量,乾脆用了員工福利。
系統就是去忙活這個——他們剛攢夠一撥提成,正好買了套別墅,還沒裝修,等著這個世界的分紅到位。
只要不影響劇情走向,局裡允許像這樣置換數據,把住所替換成他們那套剛買的別墅。
邊做任務還能邊琢磨裝修,兩不耽擱。
祁糾對住處其實沒什麼要求,能睡覺就行,狼崽子喜歡壘窩築巢,倒是挺適合幹這個。
“確定沒找錯?”系統舉起望遠鏡,“你家狼崽子這回挺活潑。”
祁糾接過望遠鏡,跟它一起看了看:“沒錯。”
是挺活潑。
浴室裡蒸汽繚繞,到處都是白花花的泡沫。
應時肆站在花灑底下,一腦袋小短毛剛洗乾淨,叫熱水澆塌了,還在為自己剛才急中生智的“單純齜牙笑”瘋狂捶牆。
這麼捶了一會兒,應時肆又委頓著蹲下去,繼續玩命往腦袋上、手上、身上堆泡沫。
被泡沫埋了的狼崽子,奄奄一息躺在找不著地縫的防滑瓷磚上,側著腦袋,盯著那顆潤喉糖發呆。
……看來裝未成年的打擊確實不小。
祁糾笑了一聲,及時剎住,免得在外面不好裝:“我先去吸個氧。”
這具身體的問題不少,但其實沒有原發性病灶,都是後來受的傷。
受傷原因沒什麼可說的,像封斂這種人,活得這麼不擇手段,總有陰溝裡翻船的時
候。
惹的人多了,說不準有幾個敢下狠手的亡命徒,被報復成這樣也不奇怪。
劇情沒細講封斂變成這樣的緣由,祁糾打算結合自身經歷,找幾個林場裡發生的故事,稍微融一融合——這事不急,真到必須講的時候再說。
現在還是得吸氧、打葡萄糖、吃藥,維持基礎的生命體徵。
祁糾操控輪椅回了房間,按部就班地一件接一件做,聽系統在另一頭轉播:“你家狼崽子洗完澡了。”
系統其實懷疑,應時肆不是去洗澡,是打算找個硬板刷把自己從頭到尾刷一遍。
——要說也奇怪,不論是在街頭跟人逞兇鬥狠、做小混混的時候,還是後來叫人拐進歧途,身不由己被送來送去的時候,應時肆都沒在乎過這個。
劇情裡,應時肆就算被送給了封斂,也沒在乎成這樣,煙該抽還是抽,最多就是避著封斂而已。
後話,心底防線多少鬆動,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怎麼碰煙。
可惜好景不長,封斂撕了與人為善那張假皮,開始親手馴化這條不服管教的“烈犬”
……應時肆的煙也就抽得更兇。
那時候的應時肆,從表面上看,其實已經被教得挺“乖”
。
有些體面樣子了,穿規矩的衣服,說規矩的話,拍封斂給他定好的戲、找好的綜藝,也有了不小的名氣。
可就是這麼個彷彿被馴化了的狼崽子,坐在辦公桌上、咬著煙,瞳孔黑沉晦暗……面無表情地看著封斂摔下輪椅。
看封斂被逼進絕路,看封斂掙扎著嚥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