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庚 作品

第 70 章 不嚇唬我了

 近於凝固的空氣裡,最先慌的是系統。

 “怎麼回事!”系統在緩衝區急得打轉,“你家狼崽子帶自動定位?還是你設計好的?”

 用不用它變成房頂漏水,先把這幾張紙泡了再說?!

 祁糾還不至於設計到這個地步。

 他的確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讓應時肆看到遺囑,這樣不論有什麼狀況,他都好親自處理。

 但也不是現在,今天並不合適。

 今天是應時肆的二十歲生日,祁糾是想讓狼崽子高興一點,別留下什麼不好的回憶,威風凜凜出去巡視的。

 有些事好像還是繞不開,應時肆已經相當嚴格地不扒拉抽屜了,光滑的木質拉環一樣能趁著人站起來,刮住褲子口袋。

 “應該是自帶的buff。”祁糾說,“我這辦公室上面是停機坪。”

 系統:“……”

 那是不太能漏水。

 而且應時肆低著頭,身形僵硬臉色蒼白,也已經把它們看完。

 沒什麼不好理解的地方,比起那些相當複雜的公司運轉,這份冷冰冰的、用詞簡潔無一絲贅餘的遺囑,內容明瞭到誰來也能看懂的地步。

 祁糾轉過輪椅,單手合上那個抽屜:“不用管它。”

 “這是正常的商務需要。”祁糾說,“人有旦夕禍福,公司的股價——”

 應時肆匆匆扎進洗手間。

 他頭疼得厲害,像是有鐵鉗從太陽穴伸進腦子裡,拉扯神經,強行壓抑忽略的恐懼在這一刻終於化成實質。

 應時肆不停接冷水,撲在臉上,機械地重複這個動作,把腦袋直接澆在冰水底下,直到聽見背後的柺杖觸地聲。

 祁糾關掉水龍頭,遞給他毛巾。

 “用冷水衝,也會加劇頭痛。”祁糾說,“這片地方用的是地下水。”

 地下水涼,管道也涼,冷得扎骨頭。

 應時肆撐著洗手池,除了喘息一動不動,垂著頭,水順著髮梢滴下來,眼底罩著層紅網。

 祁糾撐著手杖,走到他身邊,把手杖摘了放在一旁,藉著洗手池和牆的支撐站穩。

 隔著毛巾,那雙手的力道輕緩,擦拭刺骨的冷水,給他按摩頭上的穴位。

 “理解我一點。”祁糾擦他頭髮上的水,“家大業大,萬一哪天被人綁架暗殺了,公司總得有個著落。”

 這算個不太成功的笑話,應時肆僵硬地垂著頭,還是很給面子地扯了扯嘴角,自己接過毛巾。

 狼崽子自己沒什麼章法,抓著毛巾瞎揉一通,把一腦袋半溼不幹的短毛擦得亂糟糟。

 祁糾看見亂的東西就想整理,抬手還想捋一捋那些東一撮西一簇的頭髮,應時肆卻攥著那條毛巾,往後退了一步。

 祁糾的手停了停,收回來,撐在洗手池上。

 還不等撐穩,應時肆又回到他身旁,手臂攬過肩背膝彎,把他整個人抱起來。

 又輕又緩,盡力保持平穩,還是和平時一樣的謹慎力道。

 “我們去透透氣,先生。”應時肆說,

 “別在這兒站著。()?()”

 應時肆讓祁糾靠在自己肩上,把他抱回輪椅,又把那副可摺疊的手杖也取回來,放回輪椅側面的收納袋。

 應時肆蹲在輪椅前,替祁糾整理衣服、拿毯子,從身上摸出個暖手寶,打開開關,放在祁糾手裡。

 這些事他都還做得一絲不苟,像是沒看見那份遺囑,什麼也沒發生。

 但祁糾還是抬手,摸了摸狼崽子的耳朵:“生氣了?()?()”

 應時肆的身體僵了一僵,沒回答,只是把臉在祁糾掌心貼了貼,就又握著祁糾那隻手,讓他把暖手寶握住。

 “別凍著了。16()卍16_?_?16()?()”

 應時肆輕聲說,“先生,外頭冷。()?()”

 他推著祁糾出去透氣,在走廊裡慢慢走了一圈,到盡頭的小露臺看了看景——這層是專屬樓層,沒有其他人上來,四處都很清靜。

 小露臺能俯瞰半座城市,辦公室的確很高,下面的人都成了火柴棍大小。

 透明的玻璃穹頂蒙了層霧,天色有些灰暗,雲壓著雲層層疊疊,讓人喘不上氣,像是又要下雪。

 祁糾靠在輪椅裡,閉著眼睛養神。

 應時肆站在輪椅後面,看著椅背上掛著的那個紅色的塑料小福牌。

 “……吵一架?”系統快被這個氣氛壓癟了,“要不你倆吵一架,吵一架算了,我給你家狼崽子來一針。”

 應時肆本來的脾氣,看見祁糾背地裡弄這種東西,肯定要炸毛的。

 說不定還真會像那個半真半假的劇本——失控的小白狼低吼著,把狼王按在什麼地方齜牙,最後滾成一團了事……

 真這樣也行,除了祁糾這身體很可能承受不住……也沒什麼別的大問題。

 最多就是換殼子的原因離譜了點。

 至少氣氛不會像現在這樣,凝滯得彷彿空氣都不流動,緘默成了結在窗戶上的冰花。

 系統嘆了口氣,來回琢磨這兩個人,甚至有點想砸塊玻璃。

 祁糾把他們家狼崽子教得太像樣了……也有壞處。

 金手指植入得太成功,應時肆已經不會再這麼做,失控的烈性不衝著祁糾發洩,全被吞回胸膛裡壓著,彷彿不存在。

 可存在的畢竟存在,這麼壓抑僵持著,傷人傷己。

 “想想辦法。”系統跟祁糾商量,“再教教他,你再教教他。”

 肯定還有別的辦法,這麼誰都不理誰算是怎麼回事呢?

 系統截了張圖,提醒祁糾:“這黑化值可不太穩當了。”

 應時肆只是在祁糾身邊乖,滿心高興地賴著當個狼崽子……在外頭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沒有“先生”這麼根準繩勒著的時候,應時肆依舊什麼都能幹得出來——真要歸根結底,應時肆願意做好人,無非是因為想讓祁糾高興而已。

 現在吞下去的情緒越多,等那一天真到了,應時肆越什麼都可能做出來。

 祁糾在後臺給系統彈了個句號。

 系統挺驚喜:“想出辦法來了?”

 “試試。”祁糾也是第一次嘗試,在內線給系統發消息,

 “幫我調個數據。”

 系統看見具體數據?()????╬?╬?()?(),

 愣了愣()?(),

 還是照做()?(),

 調整了祁糾的身體狀態。

 應時肆低聲說:“先生?”

 這種直覺叫系統都驚詫——它剛調完數據不到一秒()?(),

 祁糾這兒的反應都沒全上來,站在輪椅背後的應時肆居然就察覺到了不對。

 應時肆繞到輪椅前面,蹲下來,握著祁糾的手,去摸他的額頭。

 冷汗是來不及出了,系統剛潑了點地下水,一片溼冷,祁糾的額髮都溼了一片。

 應時肆的臉色瞬間變了,倉促站起身,想查看祁糾的狀況,那隻手卻被輕輕按住,動彈不得。

 應時肆胸口急促起伏,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他反握住祁糾的手,把聲音放輕,反覆叫了好幾次“先生”,才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