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我釣你的(第3頁)

 祁糾解下圍裙,去給他拿拖鞋,看著他穿好,領他去陽臺,晾乾淨的衣服和鞋。

 葉白琅低聲說:“我不喜歡拖鞋。”

 祁糾把他領回浴室,插上吹風機,試了試溫度,給他吹溼漉漉的頭髮。

 葉白琅也不喜歡吹風機,刺耳的響聲和撲過來的風讓他躲了躲,還沒躲開,就被那隻手攏住。

 祁糾攏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胸口:“等我想想禮物。”

 葉白琅愣了下:“什麼?”

 “謝禮。”祁糾還挺一本正經,“謝謝你為我接受拖鞋。”

 祁糾補充:“還有吹風機。”

 葉白琅張了張嘴,匪夷所思看著眼前這個人,第一次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憋了半晌:“……不,客氣。”

 祁糾笑了笑,低下頭收攏手臂,不急不緩給他吹頭髮。

 葉白琅掉進可疑的圈套。

 祁糾離開浴室後,換了套深灰色家居服,很柔軟的布料,和襯衫給人的感覺迥異。

 ……碰起來的觸感很好。

 葉白琅盯著家居服的衣襬,他的頭髮滴水,滴在祁糾的衣服上,洇開一點深色的痕跡。

 衣襬有點皺了,葉白琅收回自己的手,藏到身後。

 祁糾沒有發現衣襬皺了。

 葉白琅鬆了口氣,察覺到吹風機的距離不知什麼時候,被重新調整,變得不遠也不近。

 他站在祁糾的手臂間。

 聲音彷彿被近在咫尺的懷抱隔了一層,沒那麼刺耳了,風也變得柔和。

 柔和的、有一點溫度的風,輕輕撥弄頭髮的手指,安靜溫篤的心跳。

 還沒散去的,有一點潮溼的乾淨水汽。

 燙著脖頸的光。

 ……葉白琅睜著眼睛,覺得自己在做什麼離奇到極點的白日夢。

 很像是夢,離奇到不合情理。

 祁糾幫他把頭髮吹乾,牽著他的手,領他回廚房吃火鍋。

 他沒吃過那麼香的火鍋,又辣又過癮,喘著氣冒汗也停不下來。包子熱過後好吃了一萬倍,老舊的破烤箱烤出的雞腿香得人想嚼骨頭。

 祁糾端給他的飲料解辣好喝,加了糖的熱牛奶香甜,可能是哪一樣裡有酒精成分,他填飽了肚子,甚至有點頭暈。

 陌生的、彷彿泡在什麼暖洋洋的幻覺裡,放鬆到轉不動腦子,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的頭暈。

 葉白琅這輩子沒這麼聽話過,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在近於半脫離的視角,看著自己喝光了熱牛奶,居然拿著空杯子,去給祁糾檢查。

 祁糾正在鋪床,被拽了下衣襬,就站起身,給乖乖喝完睡前牛奶的小狼崽發了顆糖。

 葉白琅把糖藏起來,被他帶去刷牙,險些邊刷邊睡著,被祁糾溫聲哄著漱口,拖著腳步挪到臥室。

 臥室的床不大,不軟,但舒服,乾淨暖和。

 葉白琅被哄上床,蜷在被子裡,昏沉到睜不開眼睛。

 被子有種被太陽曬過的味道,棉質布料摩擦著下頜,貼著臉頰,乾爽的短髮被那隻手攏著,慢慢揉了揉。

 那隻手探向他的衣領。

 ……葉白琅重重打了個寒戰。

 墜入昏沉前,最後一刻,本能裡的恐懼復甦冒頭,把他狠狠拉回現實。

 混沌了大半個晚上的腦子,像是被什麼冰做的釺子悚然穿透。

 他在幹什麼?

 他在幹什麼?!

 祁糾掌心倏地一空,葉白琅撐著床向後,瘦出骨頭的脊背抵著牆,胸口劇烈起伏,黑漆漆的眼睛驚魂未定。

 葉白琅盯著他,聲音很沙啞:“你要做什麼?”

 祁糾示意他的衣領:“開線了。”

 葉白琅挑了件最舊的t恤,洗得泛白,領口已經磨破了邊。

 “放鬆。”祁糾的聲音很輕,混在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裡,“不怕,有家了。”

 葉白琅沒有反應。

 暗淡的燈光裡,蜷在床腳的少年一動不動,黑眼睛森然盯著他,牙關咬得發抖,身體繃得像是快折斷的弓。

 祁糾起身後退,離開床邊。

 葉白琅在他身後啞聲問:“你去哪?”

 “上夜班。”祁糾笑了笑,摸出鑰匙拋過去,“辛苦你看家。”

 葉白琅愣了愣。

 祁糾的手很穩,鑰匙落在被子上,並沒發出多大響動。

 一整串,有防盜門的鑰匙,也有這間臥室獨立的小鑰匙,葉白琅見過這種門,插上鑰匙就能反鎖。

 鑰匙上有個小白狼掛件。

 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毛絨絨的……不太聰明。

 葉白琅用力咬了咬腮幫的軟肉,盯著那個不太聰明的掛件,思維遲鈍地勉強轉了轉,看著走到門口的祁糾。

 ……祁糾在對他說晚安。

 葉白琅張了張嘴。

 喉嚨不停腦子使喚,他皺著眉,慢慢攥起手指,吃力地笨拙學舌。

 他看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還是很溫和,好像是輕輕笑了下。

 他看見祁糾靠著門框,隨手揉額頭,燈光打在那道身影上,莫名顯得側臉血色淺淡。

 臥室門被輕輕合上。

 /

 系統問祁糾:“我們還有夜班?”

 祁糾“噓”了一聲,翻出條毯子,壘了幾個抱枕,靠進沙發。

 當然沒有這種設定。

 按照人設,聞棧不學無術、投機取巧,每天琢磨的都是怎麼搭上線往上爬,從來沒有踏踏實實打工的時候。

 遇到葉白琅以後,他就開始唬弄葉白琅給他花錢,往外套了不少,又在另一頭拿那些人的報酬。

 葉白琅的確不缺錢,只不過這些錢都是從葉家“偷”來的。

 葉家從沒把葉白琅當人看,葉白琅也不客氣,拿葉家的東西從不手軟,每次撲上去,都要狠狠咬下塊肉。

 每回的流程也都差不多——捱上一頓或幾頓毒打,東躲西藏地逃上幾天,逃出去就算命大,逃不出就被塞進訓誡室,扒層皮再出來,渾渾噩噩接著活。

 但這回他們來得早。

 故事才剛開始,一切都還來得及。

 祁糾關了燈,靠在沙發裡刷手機,翻了翻本地的生活平臺,找了幾條看起來不錯的兼職招聘信息。

 系統變成小夜燈,跟他一起看,一邊還忍不住瞄臥室:“你家狼崽子耳朵可不錯。”

 祁糾知道。

 葉白琅從小就要察言觀色,為了活下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基本技能。

 系統壓低聲音,謹慎劇透:“他可聽見了你沒出門,沒去上夜班。”

 祁糾知道。

 招聘信息刷得差不多了,祁糾截圖了幾份存下來,按滅手機屏幕,放在身邊。

 系統舉著望遠鏡:“他在門口趴著呢,聽你的動靜,還在看門縫漏的光。”

 祁糾知道。

 系統不太知道,還想問問祁糾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忽然聽見極輕微的門響。

 ……祁糾家狼崽子沒穿拖鞋,躡手躡腳出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月光底下,葉白琅穿著大了幾碼的舊t恤,頭髮亂糟糟,臉色蒼白,光著腳踩在地板上,一隻手抱著枕頭。

 祁糾睜開眼睛,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騙子。”葉白琅啞聲說。

 祁糾笑了笑:“是啊。”

 葉白琅問:“冷嗎?”

 冷還是冷的。

 筒子樓的保溫做得一般,這種下了大半宿的雨,哪怕門窗全關嚴,溼氣也裹著寒氣從磚縫往裡滲。

 但葉白琅覺得冷,至少有七成是別的原因。

 祁糾:“不穿拖鞋。”

 葉白琅學他:“不睡床。”

 祁糾這回怔了下,沒忍住笑了,打了個呵欠,放縱聲音裡摻進倦意:“床太硬。”

 確實是太硬,床墊甚至比木板還硬,恨不得能用來砸釘子,除了睡慣了地板的狼崽子,大概沒人受得了。

 他還沒來得及換,打算索性連床一起迭代,週末去買張新的。

 至於舊床,在退休前還能發揮點餘熱,租給不怕硬的人騙錢。

 葉白琅聽懂了,黑眼睛動了下,慢慢地問:“騙我錢?”

 祁糾很坦蕩:“是啊。”

 葉白琅低頭,看了沙發裡閉著眼的人,站了一會兒,慢慢扯了下嘴角。

 他沒回答祁糾的話,只是把枕頭給祁糾,爬上沙發的另一頭,蜷成一小團,抱住祁糾的兩條腿。

 寒氣消退,毯子底下,溫暖從膝蓋向上蔓延。

 系統排查了一會兒,聞棧的確沒有下雨天腿不舒服的毛病,大概是祁糾自己的數據混進了人設。

 “我有錢。”葉白琅說,“你知道什麼是‘釣’。”

 祁糾睡得挺快,呼吸均勻清淺,看起來挺舒服。

 葉白琅說:“你知道。”

 葉白琅握住他的手,摸了摸,用一張毯子把兩個人裹住,閉上眼睛。

 “騙子。”葉白琅說,“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請放心!作息時間微亂但睡眠足夠,我努力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