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必死之局（四）

　
冀星樂還有很多話想問秦至，尤其是知道秦至居然在經受了三道天雷後都沒事，他特別興奮，想知道秦至是怎麼做到的。

秦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他無奈道：“也不是一點事兒都沒有，至少……賀師兄的魂石沒了。”

他知道了很多前因後果，也不想去深想，根本不敢去多想，同樣也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和賀師兄的那些糾葛。

就當這魂石是賀師兄的。

就當……他承受的最後一擊，是賀師兄在保護他。

誰又知道是不是呢？

提起賀師兄，冀星樂便閉嘴了，畢竟他們都知道，賀靈正的死一直是秦至心頭的最深的痛。

冀星樂正想著要不要安慰他兩句，秦至便忽然開口道：“休息會兒吧……”

自己率先閉上了眼睛。

冀星樂怕他是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也不敢打攪他。

而秦至本是打算趁著這點時間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毛團就從他懷裡鑽了出來，看著他，輕輕“嘰”了一聲。

秦至努力勾唇，擼著它，小聲道：“你也休息會兒……”

頓了頓，又自言自語，“如果怨靈的封印真的被打破了，我該怎麼辦？”

這雖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但他自從入了這地方，心中總有種難以言喻的負罪感，後來得知了怨靈即將衝破封印的事情，他更加不安。

腦子裡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著該怎麼加固封印一事。

“嘰？”毛團看著他，發出了輕微的疑惑。

但秦至腦子裡在想著其他的事情，沒空搭理它，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它。

不知不覺間，竟忽然睡著了。

*

忽然置身於冰天雪地之時，秦至的第一反應是他們逃出來了。

可他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周圍只有他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做夢。

做夢？

秦至怔了下，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莫名有種很真實的感覺。

而且他為什麼要夢見這裡？

這是極寒之地嗎？

“嘰。”

耳邊傳來毛團的聲音，秦至轉頭看去，才發現毛團就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似乎安心些了，笑著摸了摸毛團，“你怎麼也在我的夢裡？”

“嘰。”

秦至笑了笑，既然只是做夢，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他在這冰天雪地裡，即便沒有用自己的陣法禦寒，也並不覺得寒冷。

本想四處轉轉，可身體卻忽然不受控制，竟是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秦至：？？？

雙眼被漫天的風雪迷住，秦至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也下意識地側頭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凜冽寒風，可身側的手怎麼也抬不起來。

但奇怪的是，他應該是側著身眯眸往前小心翼翼走去的，可視角卻像是迎面對著風雪走去一般。

甚至腦海裡不自覺出現一個畫面：寒風裹挾著霜雪的同時，穿著灰色長袍的身影逆風而行。

無形無狀的風在此刻都化為實體，像是要將這個微不足道的人類吞吃入腹，剝皮拆骨！

可湊近了看，才發現那人類毫無不畏懼，恍若龍捲風一般的強烈猛風襲過他，竟半點痕跡不在他身上留，再認真一看，才發現那人類身上罩著一個閃爍著金光的東西。

那東西把這人類護得很好，連周圍漫天的風雪都拿他沒辦法。

那人類彷彿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何時，一座雪山出現在他面前。

人類頓住了腳步，仰頭看著那高高的雪山，只覺得周圍的風雪更加恐怖，厲風呼嘯，霜雪密密麻麻地往下飄落，像是要徹底將這裡淹沒！

秦至聽到嘈亂又淒厲的喊聲，那聲音令人心生恐怖，彷彿置身煉獄和火海的人發出的淒厲慘叫。

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秦至在這種尖叫聲中，竟覺得難以喘息。

彷彿無數鬼手掐住了咽喉！

“當——”

遠方彷彿傳來沉木撞擊鐘鼎的聲音，幽遠而神聖，彷彿能將一切妖魔鬼怪鎮壓撕碎！

秦至在這當口艱難呼吸著，卻發現……自己雙手捏著一個法訣，嘴裡唸唸有詞。

他聽不到自己唸的是什麼，但像是佛經，彷彿要借用這樣的方法鎮壓著什麼。

茫然中，秦至感覺到那萬鬼哭嚎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鎮壓住。

之後，他像是靈魂出竅一般，看著那個人類從自己的身體裡脫離，轉身離開了這漫天的風雪。

半路上，似乎是救了一位姑娘。

秦至在裹挾著風雪的寒風中，隱約看清了那男子的臉——與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臉。

那姑娘被他帶回了家，之後，生下了屬於他們的血脈。

可眨眼間，那個男子又出現在風雪裡。

這回，他蒼老了許多。

那座雪山很快被他找到了，之前的法子已經鎮壓不住這些怨靈……它們太狡猾，總是借用各種法子迷惑人類進入這片地方，通過吞吃他們逐漸強大，並妄圖衝破封印。

秦至看見那人拿出了一支毛筆，以鮮血為墨，紅色的血液在潑灑間，形成了一個強大的陣法。

——無法陣法！

以我血肉身軀為陣眼，淨化汙穢，畫地為牢，從此，魂魄鎮壓一方，還世間安寧。

無我城的每一任城主，都會在培養出新一任的城主之後，只留下一個分身佯裝閉關，實則遠遁極寒之地，再以無我陣法鎮壓怨靈。

無我城……便是在成為城主的那一刻，再也沒有自我。

心中只有天下大義。

一代代的無我城城主在此徹底隕落，而他們的分身也在外面護住了無數的百姓，等分身也消失的那一刻，便意味著他們已經徹底消失在世間。

無我陣法，原來並不是顧清風創造出來的，而是由來已久。

它代表著無我城的責任，也代表著每一位無我城城主的隕落。

到了一定的時間，無我城城主留下的血脈都會自發覺醒這方面的記憶，而後義無反顧地奔赴此地。

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地犧牲。

三十多任無我城城主，也有的人才剛剛遇到心儀的女子，娶到心愛的姑娘，剛剛擁有屬於自己的血脈……

便是能看著妻兒數十年，也沒幾人甘心這般去送死。

可一想到若是這些怨靈衝破封印，天下遭殃，摯愛和親屬都會遭此大難，他們便也義無反顧地來到此地。

一代代的城主在犧牲之後留下的怨念，也在無意中造出了一隻特別的怨靈。

那怨靈在怨恨和不滿中誕生，生來便擁有強大的力量，生來邪惡，卻又擁有至純至真。

秦至猛然醒來，一睜眼便看到了可憐的毛團正委屈巴巴望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