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錦 作品

第682章 第六百八十二章

盼喜穿著半舊的衣物,立在跟前,像是個來討債的惡鬼,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子,露出滿是抓痕的脖頸胸口。

“喏!大姑娘瞧瞧,奴這脖頸上的抓痕,就是那潑婦留下來的。”

她似笑非笑,看著金拂雲。

“大姑娘,您不日就要啟程,可這府上如今,您已無可用之人,那蒙小興昨兒還捱了大公子一頓責打,這會躺在下人房中,生死不知。”

什麼?

金拂雲素手拍案,“為何?”

盼喜搖頭。

“大姑娘,奴若是說了,大公子一樣要打殺奴,亦或是攆了出去。您屢次警告我這賤奴,說奴這一家子還在您手上拽著,您與大公子不愧是兄妹,一模一樣的告誡,奴性命卑賤,能得罪誰呢?”

“侍書描畫不說,也是因著這個?”

盼喜再度閉口,隻字片語不發。

金拂雲怒火中燒,可如今又瘸又傷,這才發現蒙小興那幾個人,好兩日不曾到內院來稟事兒。

原來——

金拂雲壓著聲音,“去請大哥!”

盼喜立在原地,身形巍然不動。金拂雲抬眸,再耐不住火氣,一掃桌案之上的茶盞,頓時分發掉落,砸得稀碎。

其中溫茶水漬,還濺在盼喜面龐上。

她毫無畏懼,麻木冷笑,“大姑娘,您這院落裡的任何丫鬟婆子,連個樹葉子蠅蟲螞蟻……都到不了大公子跟前。”

“我被禁足了?”

盼喜不言,冷冷瞥著眼前風光不再的大姑娘。

她心中想笑這惡婦竟得了報應,想著金拂雲從前那般磋磨自己,蠱惑著她與盼蘭就此踏上同往死亡的黃泉之路。

而今呢……

金拂雲也被打壓成這樣,想到京城外頭傳得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盼喜打從心底就想大笑。

這賤人!

任由喬萬媳婦與老孃,揪著她折磨了半日。

喬萬之死,明明是這賤婦所為,為何罪責由著她去承擔?她初初嫁人,新寡本就悲慟,還被人欺辱至此——

盼喜心如死灰。

孃家的人來瞧她,尤其是她那勢利眼的老孃,滿心滿眼只有她那不成器的兄長,這會子倒是拉著她手,不問好不好,只哭著說差事被換了,從前好歹是莊頭,而今只能跟著幹活。

“兒啊,早知就不出公府了。”

盼喜眼神枯萎,定定看著老孃,“如今倒是都來怪我了,我在大姑娘跟前過的何種日子,你是半分不會心疼!只惦記著你一家老小的死活……”

盼喜老孃一愣,繼而訕笑。

“你好歹在京中,大姑娘跟前的大丫鬟,若說風光,娘這些個在莊稼地裡的怎比得上?”

盼喜冷笑,“你們就盼著我點好,如若我也同盼蘭那般沒了聲氣,你們就等著陪葬吧!”

這番話說得狠厲,盼喜老孃登時急了。

拉著她往背風處站著,“你這話是何意?大姑娘如今不要你了?”說完這話,盼喜老孃登時泣不成聲!

“外頭傳言頗多,我一路上聽著過來,只覺得咱們一家人是不是跟錯主子了。”

盼喜偶爾能出門,當然知道京城傳的什麼。

可當她老孃說道,“你那漢子也是恁地噁心,竟是大姑娘的入幕之賓,還有從前見過的那個叫什麼餘的——”

盼喜驚了起來。

“這怎地可能!”

盼喜老孃滿臉篤定,“我有相熟的妹子在京城裡做雜工,聽得最是多來,金家與雍郡王壓著眾人不讓說,可這麼些嘴子,他們壓得住誰?”

明面上不說,私下說得變本加厲。

盼喜老孃,有樣學樣,聽來的事兒,添油加醋說給盼喜聽來,盼喜頹然落敗,“這等子的名聲,從前四少夫人也不如她難聽!”

盼喜老孃啐了兩口。

“哪裡比得了,從前四少夫人至多是為了自家的漢子,呷醋無狀,從前覺得大家夫人這般不得體,最是要不得。可如今同大姑娘比來,半分比不上!”

淫奔!

殺人滅口!

草菅人命——

三條!哪一條不是要命的?

盼喜老孃滿臉憂色,看著盼喜低聲問道,“兒啊,若不是去求公府世子夫人,咱再回去伺候,可好?”

盼喜雙目緊閉。

再度睜開,嗤笑不已,看著老孃,“你倒是痴心妄想呢!那公府裡頭,怎可能還有我們一家人的容身之處!”

“那怎地辦?”

盼喜低吼,“我如何知道?大姑娘而今權勢風光再無,被囚禁在內院之中,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是失勢了!

老孃頓時頹然落敗,靠在牆上,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兒啊,不如求了大姑娘,放我們一家子出去吧?”

樹挪死,人挪活!

真留在這郡主別院,才是死路一條。

盼喜哼笑,“大姑娘非但不放我,還要帶著我回溧陽呢,只怕剛踏上溧陽的地盤,並是我的死期。”

盼喜老孃一聽,更加著急。

“你若去了,我們一家子怎地辦?”

盼喜扭頭,看著老孃跺腳,“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昨兒又欠了十兩銀子的賭債,你嫂子說是不過了,鬧了大半宿的跳井,尋死覓活的,兒啊,娘知你艱難,可那是你親哥哥,一母同胞,再是混賬,也不能不管!”

原來如此!

一路顛簸二三十里地,就為了來要錢。

盼喜滿臉漠然,“到如今,他還在吃酒賭錢,我不過就是個被主子嫌棄的丫鬟,哪裡有這個能耐湊十兩紋銀給你!”

說完,轉身就走!

她老孃馬上拽住她的衣袖,“兒啊,你不能不管!姑爺雖說死了,可從前也是大姑娘跟前的管事兒,只怕……,只怕不愁這些——”

一提喬萬,盼喜滿腹怒火終於噴湧出來。

她再是忍不住,甩開老孃,“你也知那是你姑爺,可他死了!資產銀錢,與我何干?人家自有正頭娘子,來收了乾淨,一個大子兒都不曾給我留下。”

“這……,大姑娘……,大姑娘不護著你?”

“娘,而今女兒說句奔死的話,咱這一家子賤命,在主子們眼裡,啥都不是,如若你們識趣,就自行收斂著些。”

如今,盼喜立在金拂雲跟前,陰森木然說道,“大姑娘,您放了奴的身契,奴與您說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