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尋 作品

第390章 我把生留給你

這個時候仍舊是二打一的局面。

可這局面對誰都不利。

坍塌還在繼續,最大可能性就是三人同歸於盡。

陳凜的眼珠子都紅了,咬著牙死命扯著喬淵,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因為喬淵的劣勢而轉頭去求了陸南深。

“你就不想想杭司?她還在外面呢!”

陸南深感嘆陳凜這麼一心為喬淵,他低頭看了一眼,喬淵扯著他的手勁不小,眼裡似深淵,黑暗無度。

他說,“或許這個結局是最好的。”

就算杭司再能想得開,只要喬淵不死,那都是埋在未來人生路上的炸彈,他總有顧及不暇的時候,總有個身不由己的時候,到時候喬淵再趁機行事怎麼辦?

“至於杭司就不勞你們操心了。”陸南深冷笑。

但凡人之相遇都是因緣際會,知道過往後他也就明白了這因果關係。在來梅棠村之前他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所謂的萬全,都是給杭司的。

包括以後的路,他給她鋪了保障,哪怕他真不在了,那她這輩子也能安枕無憂。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陸南深扯著的尖樁有些許鬆動了。

陳凜變得吃力,顯然是體力不支。

對於杭司如何他並不關心,無非是想他陸南深別把事情做得太絕,於是衝著他吼,“你跟我一起拉他上來,我們萬事好談!”

陸南深低笑,垂眸看著喬淵,“人生得此知己,足矣了。”

喬淵抿唇時臉色十分難看,他抬眼看陳凜,一字一句說,“不必求他。”

陳凜死扯著他,“你抓緊我!”

喬淵又將視線落回陸南深身上,“我沒想過你能這麼狠。”

狠到連自己都不放過。

陸南深很平靜地回了喬淵,“因為我沒什麼遺憾的。”

兇手段意跑不掉,有陳葉洲在,也有年柏霄在,前者是警察,後者是兄弟,警察有警察的職責,兄弟雖說嘴上不在乎,但他相信,年柏霄會比任何人都在乎。

他也不擔心樂團,兩年前的案情終將浮出水面,罩在樂團頭上的烏雲也會消散,關於魂頌,他相信它將會繼續創造它的輝煌。

他的平靜不是假裝出來的,真的就是,叫人後背發涼的平靜。

頭頂烏雲密佈,像是沉沉的海浪在天際翻滾。

喬淵厲聲問,“對阿司呢?你當真對她半點遺憾都沒有?”

一塊巨石翻落下來。

衝著腳下無底的幽暗去了。

陸南深嘴角泛笑,言辭間卻有些乾澀,“唯獨對她了。”

遺憾沒有機會看見她在臺上熠熠生輝,也遺憾沒有機會看見她為夢想努力的樣子,更遺憾沒有機會牽著她的手走更遠。

這些話沒有說出口。

如果一定要魚死網破,這些對杭司的遺憾也就隨風去了,他只願她千帆過,萬木春。

喬淵眼裡暗沉無光,似枯葉落荒井。風從耳畔呼呼過,頭頂仍舊是轟隆隆之聲,良久後他忽然笑了,似喃喃,“沒想到……你能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

很低的嗓音,但他知道陸南深能聽得見。

風聲也把陸南深的回答吹回了他耳朵裡,“喬淵,這是我們欠她的。”

喬淵面容一顫,苦笑就僵在唇邊。

少許,他唇角的弧度才慢慢擴大,卻更多的是寂寥,原本就不見底的眼更是枯暗得再無希望。

他說,“陸南深,我把生留給你,不為別的,只為阿司。”

陸南深眉心驀地一緊,下一秒只覺得衣袖一鬆。

他低頭去看的瞬間,耳邊是陳凜的一聲淒厲,“喬先生!”

喬淵鬆手了。

他剛剛這邊的一個鬆手,整個力量就倏然下墜,從陳凜的角度根本就抓不住他。

就見他整個人都隨著數多的石塊而下墜,一身黑衣的他漸漸與腳底深不可測的黑淵融合。

唯獨那張臉,很白。

那麼暗,眼神卻是異常清晰。

像是,一種釋懷。

又一個人格消失。

陸南深的心臟卻是倏然一疼。

尖樁鬆動了,最後的安全之地也沒了。陸南深咬緊牙關,來不及多想,手臂撐住最後一個支撐點,另隻手猛地扣住地面才穩住了身體,憑著最後一點力氣爬了上來。

陳凜悲痛欲絕地趴在那,肩膀在抖。

陸南深已經沒了力氣,但陳凜接下來會怎樣不得而知,他尚且無法掉以輕心。

心口的位置就是莫名地疼。

他最痛恨喬淵,最大的威脅也是喬淵。

喬淵的死是在他的計劃內的,可計劃實現了,他內心竟異常滯悶。

不該有這種情緒才是。

死了那麼多的次人格,他都是波瀾不驚。

可與此同時他也鬆了口氣。

喬淵死了,杭司的威脅解除了。

陳凜緩緩起了身,整個人站住那,一時間竟單薄得嚇人,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似的。

陸南深也咬牙站起了身,想著陳凜是一直跟隨喬淵的,如今喬淵已死,他勢必要給喬淵報仇。

周遭的震動頻率減輕了。

陳凜一臉哀涼,觀察四周,果然這就是主人格的權力。

“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會是主人格?為什麼偏偏就選了你?”

腳底下安穩了。

陸南深從地上拾起了一把刀,上面的血跡已經不見了。

那些死掉的次人格就這麼徹底消失在意識世界裡,不留任何痕跡。

“是你跟喬淵身邊太久了,或者說是你們始終沒意識到一點,在這個世界上視先有了我才有了你們。”陸南深手控匕首,字字清晰,“次人格,畢竟只是次人格。”

陳凜微微眯眼,“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陸南深眼神轉冷,“你向來依附喬淵而活,說到底只是喬淵的影子,你所謂的單獨行動也不過是受了喬淵的安排。陳凜,知道這周圍為什麼會停嗎?”

他語氣緩緩,明明是那麼虛弱了,但言辭仍舊犀利,“以我現在的體力,論打,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但論活,你沒這個生存能力。”

換句話說,陳凜覬覦的壓根就不是主人格的爭奪,哪怕這副身子給他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陳凜緊緊抿著唇,眼裡的狠厲有一瞬都是沾著毒的,可很快就變了。他嘴角漸漸微微揚起,跟喬淵剛剛一樣充滿了無奈和妥協。

他喃語,“陸南深,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會是主人格了……”話畢他看向腳底深淵,那巨大的溝壑就如同獸的嘴,深暗不見底,直通地獄。

陳凜沒再多說什麼,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