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別無選擇
晉陽雄城大門洞開,穿著五花八門服飾的丁壯們魚貫出城,在簡易的拒馬、車輛背後,排成了薄薄的陣型。
仗打到這份上,所有人都很悲觀。
去年拓跋代國上層爭權奪利,在盛樂為質子的劉遵招降了鮮卑、烏桓、晉三萬家南下。
這三萬戶一來,直接把晉陽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的家底給吃空了,隨後便有人陸陸續續逃走。
到了今年,蝗災大起,逃走的人越來越多。及至八月,就只剩下幾千戶了。而就這幾千戶人,也心思不定,一天到晚想著去哪裡活命——沒有糧食,真的沒辦法。
衛雄將一支箭咬在嘴裡,手上不停,又拈弓搭箭,瞄向前方。
在他左右,軍士們舉著長槍、刀盾、步弓,緊張而又麻木地看向前方。
他們中有漢人,有鮮卑人,有烏桓人,也有匈奴人,所屬不同,語言不通,但在這會,別無選擇,只能聚在一起,做拼死一搏了。
東風勁吹,竹木幾乎被折彎了腰,讓出來佈滿荒草的驛道。
驛道之上,十餘騎一邊催馬奔逃,一邊側身往後方射箭。
在他們身後,數十騎緊追不休,更是連連開弓。
雙方一追一逃,很快來到了晉陽近前。
而在他們身後,密集的馬蹄震動地面,嘯叫聲遍佈四野,鋪天蓋地的騎兵從驛道、原野中穿過,朝晉陽城衝來。
騎士們後方,無甲或輕甲步兵一路小跑,吃著馬蹄揚起的灰塵,滿臉猙獰。
攻來了!匈奴人攻來了!
大災之年,沒有誰的日子好過。既然糧食牛羊不夠,那就打出去。
勝了可以吃別人家的牛羊、糧食,甚至是屍體。
輸了也可以減少己方吃牛羊糧食的嘴,怎麼著都不會輸的。
生活,有時候就這麼殘酷,很多人從出生開始就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
風調雨順時,可以生。
災害頻頻時,沒法活。
要想掙扎著走下去,就只有去殺、去搶,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搶那一份彌足珍貴的活下去的資源。
絕望的匈奴人,開始進攻絕望的晉陽孤軍。
這個時候,不分什麼民族、群體了,沒有意義。
守晉陽的三分之二是胡人,攻晉陽的一半是胡人,好一場大亂戰!
“打開拒馬。”在草原多年的衛雄下令道。
草原之上,即便不是人人會騎馬,也都見過馬,不懼怕馬,更不害怕馬匹向你衝來,因此誕生了很多中原極少見到的奇奇怪怪的戰術,比如以步拒騎戰術——
在衛雄的命令下,幾個膀大腰圓的鮮卑人將拒馬往兩邊拉開。
衝在最前方的十餘騎己方騎兵提韁躍起,迅疾通過。
至於為何要提韁躍馬,原因是拒馬雖然打開了,但中間還橫著一根結實的木棍。有這根棍子在,騎兵就沒法直衝而過,只能跳躍著衝進去。
這會損失速度。
這會降低通過的頻率。
大群步兵簇擁在缺口兩側,拿長槍上刺,還會減少衝進來的敵騎數量。
匈奴人當然也很清楚這種戰術,但他們依然毫不猶豫地衝了進來。
血腥的戰鬥在缺口附近爆發。
躍馬而過的敵騎用長槍、馬刀刺砍兩側的守軍步兵。
步兵咬著牙,長槍連刺。
血花高高揚起,戰馬痛苦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