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北對進(上)
王彌潰入河北後,並未能徹底擺脫追擊。
初九下午,邵慎便帶著步騎二千餘人渡河,一路疾追。
王彌慌不擇路,竟然奔顛軨坂而去,途遇衛氏家兵,又倉皇回奔。
枯黃的草地之上,箭矢破空,呼喝不斷。
沙澗水畔,僅剩最後數騎的王彌在過木橋之時,不慎墜入河中。因其曾力戰追兵,身上穿著盔甲,落入水中之後便再沒浮起來。
曾縱橫河南、河北十餘年的王飛豹,就此落幕。
王屋山中,以黑矟軍為主力的晉軍蜂擁入內,匈奴俘虜則統一遷往河南,打散安置。
俟伏侯以本部羯人步騎為先鋒,費了兩三日時光,擊破石生、趙鹿殘餘兵馬,斬首數千。
趙鹿在攻含口時就已中箭負傷,一日後便已不治身亡。
石生死於亂軍之中。
當然也有傳言俟伏侯以石生為羯人故,擔心劉夫人求情得免,反過來染指羯部兵權,故殺之。
總之,軹關、陝城之戰結束後,匈奴折損三員將領,南線門戶洞開,已無回天之力。
消息很快傳到了平陽,彼時已是十一月十二日,天空降下了漫天大雪,昭示著隆冬寒歲的到來。
劉聰正在與朝臣們談論呂梁山中的戰事。
“前天赤洪嶺來報,邵賊遣將夜襲營壘,破之。吾兒不慎被擒,禁軍殘兵千人退至左國城。”劉聰嘆了口氣,道:“戰至此時,諸營士氣低落,朕也不能安坐平陽了,非得親征不可。”
似是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只有少許幾個朝臣面現猶豫,似要出言諫止,絕大部分人面色平靜,因為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開國一二代的君主就想安坐宮中,驅使文臣武將為他安撫地方、提兵廝殺,像話嗎?
平時就罷了,出了事,不該君主頂上?
春秋以來,國君就有義務領兵出戰,此乃傳統。
很多人似乎都忘了,國君首先是軍事貴族,然後才是其他身份。
匈奴起於草原,殘留風氣眾多,關鍵時刻,國君是一定要領兵出戰的。
不然的話,你就是軟弱,沒有擔當,不配為君,下克上就在眼前。
“陛下欲徵何處?北耶?南耶?”司空朱紀拜了一拜,問道。
“朱卿以為如何?”劉聰看向他,問道。
朱紀抬起頭,發現劉聰的雙眼佈滿血絲,面容黯淡無光,心下一嘆,道:“陛下,時至今日,臣以為非親征不可,否則無法鼓舞士氣。北境雖落於下風,仍可勉力抵擋。河東則一團糜爛,弘農王彌又敗,蒲洪一矢未放,西歸湖城。此間局勢,可比西河危險多了。臣以為,或可南下河東擊賊,待掃平這一路,再回師北上,仍然來得及。”
劉聰眼中燃起名為希望的東西,只見他快走兩步到朱紀面前,問道:“朱卿覺得先定河東,再北上御賊乃上策?”
朱紀點了點頭,道:“陛下,河東亂賊多為塢堡丁壯、士族僮僕罷了,擋不得禁兵一擊。平陽四周,亦有國人部落,可悉發十二歲以上丁壯,以堂皇之勢壓過去,儘快撲滅亂賊,再回身禦敵,為時未晚。”
劉聰身體放鬆了下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同時心中欣慰,關鍵時刻,曾經一度沉湎於酒色的天子還是能豁的出去,不是龜縮于都城之內,而是為了這個天下,身先士卒,領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