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歸心(第2頁)
見曾易不感興趣,小吏便不再多說了,只道:“蘭氏乃匈奴貴種。此女祖上作戰勇猛,得蘭氏貴人賜姓,你別瞧她不說話,其實她會騎馬射箭哩。只不過死了男人,生計艱難,馬賣掉了。”
曾易還不說話,只四處打量著屋子。
小吏頓感無趣,隨便扯了幾句,便離開了。
蘭氏鑽進了灶屋,掀開地上的瓦罐,看著裡面翻滾著的粟米粥,靜靜不語。
其實,有什麼可說呢?
這個世道,反覆摧殘著人們的生活、感情、意志,人都變得麻木了。
有的人被徵發打仗後,勢若瘋虎,說是不怕死,但何嘗又沒有解脫的意味呢?
在他們眼裡,和艱辛的生活相比,死已經沒那麼可怕了,不如搏一把,死就死了,活了興許能搏到點什麼東西。
只有小女孩眼裡還有一點光。
她不知道自己本來能過上什麼日子,或許她覺得人生來如此吧,習慣了也就不覺得苦了。生活中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快樂,都能讓她高興半天。
曾易很快出了門。
蘭氏剛往瓦罐裡添了些乾酪、幹野菜,就頓住了,然後低下了頭。
小女孩從角落裡溜了出來,她有點害怕新來的這個人。
曾易在凍得硬邦邦的道上轉悠著。
田間是稀稀落落的麥苗,長勢不太好,不知道什麼原因。
說來也怪,之前從鄴城回平陽的時候,一路上看到許多麥田,他當時沒什麼感覺,甚至都懶得看第二眼,只是機械地行軍。
甚至一直到昨天,他還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爺孃辛苦一生,落得滿身病,早早逝去。
兄嫂對他很好,小侄兒侄女也很可愛,那是他過往二十多年中不多的溫情時刻,彌足珍貴。
只可惜一場大水,什麼都沒有了。
兄長一家走後,好像也帶走了他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
他只靠求生的本能渾渾噩噩活著。梁王救他於水火,他感激,卻又沒那麼感激,因為活不活其實他都能接受。但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他看到母女兩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流眼淚。但他忍住了,冷酷地站在那裡,一直沒說話。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後,他來到一處籬笆牆前,推門進去後,站在院中。
“隊……隊主?”院中一人正在燒水,見得曾易後,站起身,擦了擦手。
“路上打的兩隻雉雞給我。”曾易取出一匹絹,道:“這匹絹是你的了。”
那人看了看絹,有些意動,片刻之後為難道:“隊主,兩隻雉雞不值一匹絹。”
曾易搖了搖頭,只問道:“換不換?”
此人掙扎了會,道:“換!”
旋又道:“隊主,我幫你拾掇好。”
說罷,開始燙雞拔毛。
曾易靜靜等著。
這個院子比他家小一些,屋內也有一個女人,正在做蒸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