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迂迴
地平線上遠遠出現了一隊人。
他們牽著戰馬步行,小心翼翼地避開著農田。
去年秋天種下的小麥即將收穫,卻已被毀得不成樣子。
一部分田地光禿禿的,顯然被人收割走了——多半是鮮卑人。
一部分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倒得到處都是。
田裡有人在收割,多半是拿來餵養牲畜,人是吃不了了。
今年春天播種的粟長勢稀稀拉拉,同樣被踐踏過,但應該有點收成。
河邊有牛羊的屍體,上面圍著蒼蠅,顯然死去多時,卻不知為什麼沒被人吃掉。
總之——挺慘的。
騎兵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馬車,車上滿是軍資糧草。
馭手、伕役多來自秀容、靜樂二縣,他們滿面愁容,心事重重,顯然不怎麼樂意。
車隊很快在一處當道而設的營柵前停了下來。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頭裹黃巾的兵士,站得滿坑滿谷都是。
他們有的人正在列陣操練,軍官不停逡巡著,反覆糾正著他們的動作。
有的人則奮力揮動鍬鎬,挖掘壕溝,修築土牆,擺放鹿角,一副嚴防騎兵突襲的模樣。
營地內有軍官走了出來,先把新來的義從軍騎兵領到一個山谷中,那裡有粗粗搭好的營房,還有泉水飲馬,附近更有一個草料倉。
“小心點,別讓鮮卑人摸到近前而不得知。”臨走之前,軍官叮囑道。
“什麼話?我就是鮮卑人,難道自己殺自己?”新來之兵中有人說道。
此言一出,個個都笑了。
現在的義從軍有近七千騎,接近四成是鮮卑人,只不過他們屬於段部鮮卑,而不是拓跋鮮卑罷了。
剩下的多為羯、烏桓乃至當年從關中招募的雜胡,漢兵反倒沒多少了。
但漢兵沒幾個,軍中口令卻是晉語,讓人很不習慣。
軍官也笑了,道:“好好廝殺吧。”
說話間,有人端來了幾盆乳酪。
眾人一點不客氣,紛紛從鞍袋內取出木碗,直接舀著喝。
走了許久路,都沒捨得騎馬,腹中早就飢餓無比,此物正好。
“之前打得怎麼樣?聽說你們被沖垮了?”說話之人一邊喝著人家送來的乳酪,一邊口無遮攔地問道。
果然,帶他們來的軍官臉上掛不住了,只道:“山谷中驟然相遇,一時大意,被衝散了。散失了些河谷中的牛羊、糧食,無大礙。賊人一度想衝我們的牧地,攻上山坂時被擊退。”
義從軍官兵們一邊吃喝,一邊聽著。
此人說話怕是不盡不實。
拓跋鮮卑仰攻山地,確實比較困難,因為不是每時每刻都衝得起來。這個時候,往往是弓騎兵更佔優勢,羯人或許與他們沒有太大差距,在保衛家園的情況下,士氣相對旺盛,能擊退敵人的進攻。
就像匈奴人在岢嵐、西河乃至平陽西部的山中擊敗拓跋普根一樣。
但匈奴人在晉陽贏過拓跋鮮卑嗎?沒有。
因為晉陽地勢平坦,匈奴騎兵打不過鮮卑騎兵,這就是現實。
羯人差不多也是同樣的問題,不過他們近戰比匈奴強一些。最終結果也顯示在外面了,河谷的農田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山上的牧場倒是保留住了。
要想和拓跋鮮卑對沖,還是得他們來。
不過,看河谷中正在大修營寨的樣子,似乎不打算和鮮卑騎兵硬碰硬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撈到與敵人硬衝硬打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