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麥客 作品

第四十五章 大事(第3頁)

    但司馬乂似乎忘了,苟晞這人不存在任何忠心,先後投過石鑑、司馬越、司馬冏,他只愛自己。而且他年紀大了,已逾五旬,捨不得全家的富貴,非常擔心戰敗後遭到清算,這就存在背叛的可能了。

    糜晃也沒想到苟晞這廝居然被拉攏過來了。

    他本想問句“可靠麼”,但生生忍住了,最後只問了句:“卻不知有哪些人參與殿中之事?”

    王導看向司馬越。

    司馬越則看向邵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

    邵勳穩坐不動,他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只能聽安排了。

    “子恢,孤本欲何倫來辦這事,但他怕了。”司馬越糾結了一會,道:“過去三月,你在城南打得很好,讓孤刮目相看。今讓你來行此大事,敢不敢?”

    糜晃用餘光瞥了邵勳一眼,想起他們之前談論的事,暗歎一聲作孽,面上則堆起慨然之色,道:“有何不敢!”

    “好!”司馬越大笑三聲,道:“何倫是個沒用的,你若辦成此事,孤又何吝厚賞!擒拿司馬乂,事涉機密,切記不得外傳。動手之時,人貴精不貴多——”

    說到這裡,司馬越看向邵勳,道:“邵督伯技藝出眾,有萬夫不當之勇,殿中以你為主,另揀選膽大驍勇之士數十,差不多就夠了。事成之後,東海明年的孝廉就是你了。”

    孝廉是當官的重要途徑。

    就州一級來說,刺史最重要的選舉權是舉秀才。按州大小分,大州歲舉二人,其餘諸州歲舉一人。

    到郡/國一級,則是察孝廉,這是郡守、國相(內史)的重要權力。晉承魏制,每十萬口可舉孝廉一人,不足十萬以十萬計。

    東海一年也就一個名額。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是不是要門第呢?一般來說是的,但奠定魏晉孝廉基礎的魏文帝詔書上有一句話“其有秀異,不拘戶口”。

    晉承魏,亦有此制。

    這個條款一般很少用。魏晉以來只有極少數驚才絕豔之人得以憑此魚躍龍門,走入官場。

    但確實有這麼一條,於是就存在操作空間了。

    孝廉只能舉本郡/國人,司馬越這麼說,就有把握東海明年的孝廉一定是邵勳——邵某人快兩年沒盡孝了,但領導說你孝,你就真的孝……

    這是真正的封官許諾,進入官場的敲門磚。舉了孝廉,以後再升官,就沒那麼麻煩了。

    “諾。”糜晃、邵勳二人一齊應道。

    司馬越從案几後起身,在房內踱了一圈,試圖平復心情。

    從呼吸聲可以聽出,這會他的內心絕對已是波濤洶湧。

    既暢想著成功後的喜悅,又有著失敗後的恐懼?

    毫無疑問,這是司馬越賭得最大的一把了,一掃以前苟到底的風格,彷徨擔憂是正常的。

    邵勳默默坐著,暗自思考。

    宮廷政變,從來不需要多麼複雜。因為越複雜的東西,越容易出錯,越容易洩密。

    遍觀歷史,這種事就一句話:找好人手,上去幹就完事了,勝敗自有天命。

    平心而論,司馬越策劃——或許還有幾位禁軍將領、朝堂高官——的這件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在如今的大勢加成下,縱有錯漏,也無傷大雅。

    司馬乂,其實是被世家大族、禁軍將領們給集體背叛了啊。

    司馬越只不過是他們推出來主持的代表而已。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司馬乂已經死了。邵勳所要做的,就是給他的棺材板釘上最後一顆釘子,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