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暴躁的籠中鳥(第2頁)
於是侍奉愈發勤謹,愈發小心翼翼。
司馬熾一瞬間有些愧疚,但也就是一瞬間而已。
最近幾年,他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他沒法殺大臣。
他沒法滅匈奴。
他沒法除掉奸賊。
他甚至連天子該有的用度都無法維持。
他不知道找誰發洩。
只有皇后了,罵她甚至打她,她就只能哭,哭完後繼續關心他。
一開始還擔心她會找家人哭訴,後來發現想多了,這個蠢女人居然擔心她父親對天子觀感變差,於是默默嚥下委屈——在如今這會,一個封疆大吏可能真的對天子沒太多敬重了。
南風吹來,皇后額前的秀髮被輕輕拂起,露出了微紅的雙眼。許是害怕被天子發現,她悄悄避開了,擠出笑容,道:“陛下,夜風有些涼,該回去歇息了。”
司馬熾不屑地嗤笑一聲,抬頭仰望星空。
夜空澄淨無比,星月低垂,矮得彷彿伸手就能摘到。
如果能飛上天就好了,跳出這個牢籠,然後去長安、襄陽、建鄴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哪怕也有風險,可總比留在洛陽強。
朝中全是奸臣!
他的抱負難以施展,沒人理解他的焦慮,讓他成了孤家寡人。
有時候都在想,大晉朝究竟還有幾年國祚。
有時候甚至惶恐,他會不會成為亡國之君。
都說亡國之君昏招迭出,但正是因為看到了最終的結局,明白不折騰也是死路一條,那麼還不如放手一搏,萬一出現奇蹟呢?
漢獻帝那種老實得跟鵪鶉一樣的人,他壓根看不起。
明知曹氏最終會篡位,卻只能玩玩衣帶詔之類的小把戲,不敢真刀真槍與權臣翻臉,到頭來不還是丟了江山?
但他又有些迷惑。
洛陽城裡有權臣嗎?好像真沒有。甚至連一個遠遠操控朝局的霸府都沒有。
許昌那位壓根不關心朝堂,彷彿在無聲地嘲笑他:看吧,我都懶得清洗朝堂,結果朝臣們還是不把你當回事。
真是畜生!司馬熾一拍案几,酒水四溢。
“陛下!”梁蘭璧擔憂地看向他。
“邵勳看不起朕,朝臣看不起朕,你也看不起朕麼?”司馬熾怒視皇后,質問道。
皇后捂著嘴,無聲抽泣。
有宮人匆匆前來,低頭垂目,不敢多看,只稟道:“尚書令庾珉、給事中樂肇請求入覲。”
司馬熾先是一愣,繼而大怒。
這麼晚了,還沒離開宮城,顯然是打算徹夜辦公。
你們什麼時候如此勤勉了?
難道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新主獻媚?
不,邵勳算什麼新主?他不配。
齊王冏、長沙王乂、成都王穎、東海王越,哪個實力不比他強?哪個名氣不比他大?
司馬熾臉色變幻許久。
梁蘭璧擔憂地看向他。
司馬熾冷哼一聲,道:“讓他們上來。”
宮人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二人先後上了高臺,躬身行禮。
司馬熾懶得起身回禮——按制,尚書令已經是宰相級別的高官了,對天子奏事叫“坐而論道”,行完禮後,天子要回禮。
庾珉彷彿沒注意到天子儀禮上的欠缺,只道:“陛下,新近升授官員名單已擬定,共五十三人,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