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墨水 作品

第525章 生之道線(第2頁)

 繼而又咳嗽了幾聲,悲慼地苦笑道,“我等了你好久,若不見你一面,我是不願安心隨她而去的。”

 寧凡望著那老者,深深一嘆,“寧孤,你如何變成這副模樣?”

 這老者正是寧孤,滿面風霜,垂垂老矣,再無當年的俊朗模樣。

 寧凡不解,寧孤好歹曾是一名修士,就算修為被封,就算修煉過封命尺,也不至於蒼老地這麼快...

 “這幅模樣不好麼?咳,咳,咳...”老者咳嗽著,苦澀地笑著,“安然死了...”

 “她死了...我是不願獨活的,願陪她同死...只是我還有一個心願未了,不能就這麼死去...對不起,我終於記起了你,只是卻用了四十年...對不起,大哥!”

 老者老眼含淚,神情中有著一種化不開的悲哀,忽然隔著柴門,向寧凡無聲跪倒。

 他記起了寧凡,記起了所有悲歡往事,他要再見寧凡一面,才能安心隨安然而死。

 如今他見到了寧凡,向寧凡道歉完畢,他死志已萌,但心中愧疚卻怎麼也無法抹去。

 他心懷愧疚,恨自己竟花費四十年才想起,自己曾有一名兄長,名為寧凡。

 他更加愧疚,愧疚自己心如死灰,一心隨安然而去,不能陪寧凡走完寂寥的修真之路。

 “安然竟也去了...”

 寧凡露出嘆息之色,閉上眼,回憶起四十年前見過的那名山村少女。

 那靈動的眼神,仍浮現在眼前,但人已不在。

 安然是一名凡人,痴心喜歡著寧孤。

 她死了,寧孤悲痛心死,寧凡稍稍可以體會的...

 “我明明留有延壽丹藥...她沒有吃麼?若吃了,應不會死。”

 “她哪捨得吃那些好東西,早就瞞著我給我服下了...她是個好女人...”老者心痛如絞。

 安然死的那日,寧孤自行散功,散了一身修為。

 他本有法力在身,不會老得那麼快,但失了法力,他立刻飛速蒼老,壽數已無多。

 只待再見寧凡一面,寧孤便會陪安然而死。

 “大哥,對不起...這條修真路,我不能陪你走下去...”

 “說這些做什麼,你不願修真,我怎會逼你。起來吧,帶我去看看安然的墳。”

 寧凡推開柴門,扶起寧孤,微微嘆息。

 他了解寧孤,知道寧孤此刻在想什麼。

 他知道,這個傻弟弟此刻見到了他,了卻了最後一樁心願,已一心求死。

 寧凡沒有阻攔,亦知阻攔不住。

 但他還能為寧孤再做一件事,那件事,仍能許他幸福平凡的生活。

 “好,大哥,我帶你去看安然!”

 屋後立著一座矮矮的墳丘,墳前豎著一個木碑。

 愛妻安然之墓...

 寧孤從屋內取出些香燭紙錢,在安然墳前點燃。

 又取出兩個酒罈,與寧凡對飲。

 酒是平安村的茶花酒,花香清淡,酒勁也很小,入喉溫潤,並不辛辣。

 寧凡站在安然墳前,單手提著酒罈,咕咚咕咚飲了一大口。

 寧孤沒有喝酒,只是痴痴看著安然的墳,悲慼苦笑。

 “哥,這些年你過得好麼,修道...快樂麼...”

 “無論快不快樂,這條路我都無法避開,唯有向前。”寧凡平靜地說道。

 “我很快樂,與安然一起生活的日子,我都很快樂,快樂得讓我捨不得與她分別。我本厭惡修道,厭惡爭鬥,厭惡殺人,厭惡勾心鬥角,厭惡那永無止盡的修真血海...我固執地不傳安然修真服氣之術,只願讓她平淡此生,因為她同樣不喜爭鬥,不喜殺戮...”

 “我本是這麼想的,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但當安然死去之後,我卻又迷茫了。凡人的生命真是很短暫,若當初我與安然修道,會不會可以在一起更久...但安然死前告訴我,與我相識的這一世,她已無悔...”

 “凡人的一生,朝生夕死,譬如朝露,譬如白駒過隙,不過匆匆而已。”

 “修士的一生,悠長卻疲憊,譬如秋蟬,譬如蠅營狗苟的蜂蝶蟲蟻,卻不是真正的快樂...”

 “我曾後悔,也曾迷茫,我心痛如絞,懷念所有與安然相伴的曾經。若修道,或許能與她長相廝守...但我更加堅信,若生命重來一次,我還會與她做出同樣的選擇,再做一世凡人眷侶。”

 “陪她病,陪她老,陪她平淡,陪她死...這便是我的心願...哥,我想去陪安然了,對不起。這條孤獨的修真路,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後,我的心裝不下修道,只能裝滿她的影子...”

 寧孤言罷,猛然捧起酒罈,一口滿飲,生機卻在飛速流逝。

 酒盡之時,寧孤愧疚看了一眼寧凡,卻轉頭溫柔看向安然的墳。

 “然兒,我已見了大哥一面,心願已了,這便來尋你...你等我很久了吧...下一輩子,我還想與你相遇在茶花盛開的季節,只是我卻沒有信心,在人海中重新尋到你...”

 寧孤靜靜靠著墳碑,輕輕倒下去,帶著微笑,就此逝去。

 寧凡心中一痛,閉上眼,佇立許久。

 他有無數手段可救活寧孤,卻沒有出手。

 寧孤這一世獲得太過痛苦,既如此,寧凡便許他一段新生。

 寧孤想過凡人的生活,想與安然重逢,這一切願望,寧凡都可以滿足他。

 “你們誰也不會死...安然,當年我送你一根髮簪,其中有一道劍念,不但有護身之效,更可截留你一縷魂魄...”

 寧凡自語,隨手一拂袖,寧孤的屍身便消失,繼而在安然的墳前多了一座墳,立著一碑,上書:

 幼弟寧孤之墓。

 旋即,寧凡朝兩座墳分別一攝,兩道幽魂從墳中迷茫飛出,正是安然與寧孤。

 “睡一會兒吧...”

 寧凡輕輕在二人魂魄眉心點下一指,令二人沉睡,將二人魂魄收入袖中,一遁離開平安村,朝著越國之南疾馳。

 不知穿越了多少個修真國,寧凡一路掐訣演算,最終停留在一個凡人國度的城池之外。

 國名唐國,城名長安。

 長安城中,有兩家仕宦人家,家中夫人皆在今日臨盆。

 兩個家族世代結有姻親,宅邸只有一牆之隔,兩家夫人又在同一日臨盆。

 兩家約定,若兩名即將出生的嬰孩同男同女,則結為兄弟姐妹。

 若一男一女,則定下娃娃親。

 今日兩名夫人同時臨盆,本是大喜之日,偏偏兩名夫人同時難產,加之兩位夫人身嬌體弱,便是城中最好的穩婆、大夫也無計可施,斷言兩位夫人命懸一線。

 寧凡已算出,這兩名未出世的胎兒是一男一女。

 寧凡同樣算出,若無他介入,今日兩家夫人皆會因難產而死...

 他心意一訣,取出寧孤、安然的魂魄,悄然隱身,降臨兩家,將二人魂魄分別放入兩位夫人的腹中。

 旋即,他親自出手,催動法力,幫兩個難產的夫人誕下孩兒。

 當兩家漂亮的嬰兒同時誕下的一瞬,那些大夫、穩婆全部驚呆了。

 “怎、怎麼可能!竟然生下來了!”

 “難道有神仙顯靈,救了兩位夫人?!”

 寧凡沒有現身,只是忽而一怔。

 他從寧孤、安然兩名嬰孩的身體之中,竟分別看到一條白線,延展出身體,兩條白線想要彼此連結,卻無法相連。

 “這是...什麼線!”

 寧凡從不知道,人的體內還會有這種白線。他細細探查,從這白線之內察覺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大道之力,蘊含了浩瀚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