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我會一直在的
女孩看上去還不到十歲，一雙清澈的眼睛中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困惑和對未來的恐懼。
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染血的玩偶，玩偶的模樣是一位小小的二頭身女騎士，身披軟綿綿的絨毛鎧甲，手中舉著可愛的小短劍，圓圓的臉蛋上掛著一抹自信的笑容。
那是她的母親，那位微胖婦女在將她拋給王遊淺之前塞進她懷裡的臨別禮物。
王遊淺輕輕蹲下，雙手搭在了女孩的肩頭，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問道：“小曦，怎麼了？”
“大哥哥，媽媽還沒有回來麼”
王遊淺看著女孩緊緊抱著人偶，輕咬嘴唇的模樣，忽然鼻頭一酸。
婦女以身為餌的那一刻，他及時遮住了女孩的眼睛，沒有讓這個年幼的孩子看到她母親被血肉怪物淹沒的瞬間。
這個年幼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王遊淺的眼神里充滿了柔情與不忍，他深呼吸一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堅定而溫柔：“小曦，媽媽。。。她暫時不會回來了。”
“媽媽是不要我了麼？”
女孩的眼角泛紅，她太小了，還無法理解永別的意義。
王遊淺輕輕地拭去小曦眼角的淚水，心中雖然感到一陣哽咽，但他仍然溫柔地安慰她：“小曦這麼聽話，媽媽怎麼可能會不要你了呢？她只是。。只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那裡很難回來，所以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他輕柔地繼續說道，“媽媽還說了，在她回來之前，她希望你能夠堅強，就像你手中這個玩偶一樣，總是面帶笑容，無論你走到哪裡，都要帶著勇氣和希望去面對。”
小曦抬頭，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淚光，但隨後她點了點頭，彷彿從王遊淺的話語中找到了一絲安慰。她緊緊抱著那個玩偶，彷彿是在抱緊整個世界。
“知道了可就不能哭鼻子了哦？”王遊淺搓了搓女孩的頭髮，站起身道：“小曦你也肚子餓了吧？去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然而女孩卻沒有立刻離開，只是站在那裡怯怯地看著王遊淺，扯住了他的衣角。
“。。。大哥哥你不會在我睡覺的時候走掉吧？”
王遊淺愣神了片刻，隨即再度蹲下身，讓自己的眼睛和小曦平視，微笑著答道：“當然不會，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醒來。”
他拉起了女孩扯著他衣角的手，用小指勾住了女孩的小指搖了搖：“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我們說好了，我會一直在的。”
“嗯！”
女孩點點頭，像是終於放心似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抱著懷中的小小玩偶騎士，跑向了其它避難者所在的方向。
王遊淺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門口處，看著女孩逐漸遠去的身影。
“喲，開導完了？”
王遊淺聞聲回頭，看到雪莉和克里斯打著傘從夜色中走了出來，兩人雖然仍然穿著便服，但各種妨礙行動的衣物部位都已經被撕開了，看著倒是有些狼狽。
“我們去外面逛了一圈，這附近的次級汙染物數量較少，暫時應該還算安全，不過也不保準，畢竟只要那些羽毛還在落下，那些東西就源源不絕，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會忽然蹦出來一隻。”
雪莉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已經展現汙染跡象的雨傘遞給了克里斯，後者也不客氣，手上一個用力便將雨傘給折成了兩節，扔到了地上。
被折斷的雨傘發出了一聲短促而悽戾的慘叫，涓涓鮮血從斷口處流了出來，在地上蠕動了幾秒後，才徹底不動了。
王遊淺看著從傘斷口中流出的血液，那抹紅色讓他再度回憶起了老兵和婦女死時的場景，一時間有些出神。
雪莉瞄了一眼地上死去的雨傘，隨後看向正在發呆的王遊淺，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聽到雪莉的聲音，王遊淺從發呆的狀態裡退了出來，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或許，如果我能夠做的更好一些，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有人死了。”
雪莉看著眼前自責的大男孩，忽然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背上：“你瞎想些什麼呢？想一個人不死，全都救出來？你當你是什麼，救世主？電影都不敢這麼拍好吧！”
“可是。。。”
“沒有可是！”雪莉強硬地打斷了王遊淺的話，按著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已經做的夠好了，遊淺，不需要自責。”
隨後，她也不等王遊淺回覆，便擺著手向超市內走去，“我先進去咯？你們倆也別磨蹭了，快點啊！”
王遊淺愣愣地看著雪莉離開。
克里斯了走過來，寬厚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悶聲道：“她說的對。”
然後，他也走入了超市裡。
沒有辦法全部救下來。。。嗎？
王遊淺閉上眼睛，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年輕人，老兵和微胖婦人等人的面孔。
良久，他才再度睜開眼睛，一言不發地踏入了門內。
“碰！”
鐵門從內側關閉，門外再度恢復了寂靜。
被上空血海所影響而變得緋紅的月光照射在了門框上方的老舊招牌上，招牌上的“福緣超市”字樣在緋紅月光下變得朦朧，映出了那些原本不該存在，蠕動著的詭異線條。
就彷彿，有了生命一樣。
。。。。。。
剛一踏進超市，王遊淺就感覺到一道巨大的陰影擋在了自己身前。
他抬起頭，果然不出意料地看到一個臉被梅花圖案取代的黑色皮套肌肉猛男。
梅花四“哼哼”了兩聲，伸出一隻黑色大手，遞到了王遊淺身前，後者低頭看去，發現黑色大手上放著幾袋零食，幾塊未開封的巧克力，還有一瓶飲料。
都是王遊淺喜歡的口味。
王遊淺心頭一暖。
梅花四雖然看著不太靠譜，但卻實打實的有著和二徽靈武者相當的身體素質，而且比起人類，它還有免疫汙染這一優勢，可以說是個十分可靠的肉盾。
這一路上護送災民，梅花四的功勞可謂是功不可沒，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它的各種擋槍開路，如今倖存者的人數可能會直接少上一半，所以王遊淺對自己這位老搭檔還是十分感激的。
他接過梅花四手中的食物，然後在它在粗壯的手臂上拍了拍道：“謝了夥計，今天也多虧你了，趁現在有時間好好休息休息吧！”
“哼！哈！”
梅花四擺了幾個健美姿勢作為對王遊淺的回答，似乎是在說它精神足著呢，不需要休息。
看著梅花四搞怪的動作，王遊淺也不禁勾起了一抹笑容，一時間似乎連沉重的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既然這樣，那待會第一段守夜就麻煩你了，我先去休息一會。”
梅花四錘了錘自己雄壯的胸肌，然後用黑色大手向王遊淺比了個大拇指，似是在說“交給我吧！”
“那就交給你了。”王遊淺笑著回應了一句，然後走向裡面。
貨架深處，在原本應該是特價商品區的位置，倖存者們清出了一片用來休息的空地，可能是因為這個季節的夜晚比較冷，而超市裡又沒有暖氣，空地中心還燃起了一堆篝火，倖存者們此時都圍在篝火附近取暖，吃著從超市裡找到食物和飲品小聲交談著。
雪莉和克里斯則坐在稍遠一點的位置，一起喝著啤酒。
王遊淺捧著從梅花四那裡拿到的食物坐到了兩人身邊，問道：“這種情況下喝酒沒關係的麼？”
雪莉擺著手，無所謂道：“安啦，我們好歹也是靈武者，這種程度的酒喝不醉的啦！”
“嗯。”克里斯贊同地點頭，拿起啤酒罐和雪莉碰了一下，隨後一飲而盡。
“啊這。。。好吧，只要不喝醉就行。”看著兩人身邊一整箱還未開封的啤酒，王遊淺決定還是不去管了。
反正也喝不醉，就當是給兩人放鬆了。
如此想著，王遊淺也撕開了零食的包裝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對了，剛才我轉圈的時候好像找到這家超市的老闆了。”雪莉忽然說道。
“死了？”克里斯看向她。
“死了，現在還躺在裡面的儲物室裡呢。”雪莉喝了一口啤酒，“不過屍體有些奇怪，不像是那些次級汙染物下的手。”
“奇怪？”王遊淺也抬起了腦袋。
“嗯。。。該怎麼說呢。”雪莉摸著下巴，“就，泡腳的盆你知道吧？就是那種半米寬的大圓盆，商場老闆的屍體就是在儲物室裡那麼樣的一個盆裡找到的，整個人都被塞在裡面。”
王遊淺腦海中浮現出家裡泡腳用的水盆，不禁皺眉，半米大小的盆坐個小孩都嫌擠，一整個成年人的身體怎麼可能被整個塞進那樣大小的盆裡？
克里斯顯然也有著相同的疑問，他悶聲問道：“盆裡？怎麼做到的？”
“他是被“卷”在裡面的。”雪莉放下啤酒罐，看向兩人。
她抬起手指，在空氣中畫出了一道向內墜去的螺旋。
“他的身體被擠壓的細長，嗯，就像是軟體動物一樣，一圈。。。”
雪莉的手指在空氣中轉動。
“。。。又一圈地卷在盆裡面。”
最後停在了螺旋的中心。
“塞的滿滿當當的。”
“就好像，一盆巨大的人肉蟹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