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聞小天，跪下了

就這樣，我便守在丁家門口，和兩個青灰色的石獅子為伴。那對石獅子怒目圓睜、鬢毛如焰，爪下繡球已褪成斑駁的銅綠色，自然是極其威武霸氣的，可惜不會開口說話，慰藉不了我半分的無聊。

從白天等到暮色四合，丁家的人也沒有給我開過門。

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拍了拍身上沾著的塵土，朝著村頭的小賣鋪走去。

那是一座略顯破舊的小店，店門口的破爛招牌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我買了些麵包和礦泉水，簡單地填飽肚子後，又來到了附近的樹林，解決完生理需求後，我再次回到丁家門口，繼續我的“堅守”。

靠著石獅子坐下，雙腿伸直，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眼睛緊緊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

夜色降臨，丁家依然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無所謂，反正現在氣候轉暖，靠著石獅子一樣睡覺嘛。

接下來的幾天，我便一直守在丁家門口，餓了就去隨便買些吃的，想上廁所就在不遠處的樹林解決，主打一個死皮賴臉、死不罷休。

這座村莊不大，住戶也不多，偶爾有村民路過，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小夥子，有手有腳的，還是要自己賺錢啊！丁家雖然是大戶，但也不能這麼乞討，人家會煩的啊！”一位路過的大叔停下腳步，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我躺在臺階上，雙手枕在腦袋後面，眼睛望著天空，懶洋洋地回應道：“那我去你家乞討啊？”

那人一聽，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一連三天，丁家的門都沒有再打開過一下，連去外面採買或是辦事的人都不見一個；當然，也有可能是從後門走了，可惜我沒分身，不然兩個門都堵住。

到第三天的早上，我又一次在石獅子旁醒來，照例先到不遠處的樹林上了個廁所，繼續回來蹲守的時候接到了向影的電話。

“還沒有給你開門啊？”向影言簡意賅地問。

“……沒有！”我自己都無奈了。

“三天了，不可能給你開了，丁姑娘也八成是出不來！”

“……對！”

丁妙音但凡能活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在這裡獨守三天。

“放棄吧。”向影繼續說道：“還有一個人，或許能幫到你的忙。”

“誰？”我立刻問。

“崔雄才！”向影機關槍似的說著：“雖然他有言在先，不摻和咱們之間的事……可這次京城的事非同小可，而且有可能涉及你哥，只是讓他幫忙打聽消息……應該沒問題吧？”

“……我試試！”我當即便站起身來，踏上了回金陵的列車。

回到金陵，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軍區。

崔雄才是東區的總司令，一般人肯定是很難見到他的。站在軍區門口，我的心情很是壓抑，擔心崔雄才不肯和我見面，就覺得空氣都是渾濁的，來來往往的汽車咋那麼煩，不遠處的幾隻小鳥都在嘰嘰喳喳，攪得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不自在。

好在守衛得知我的身份，又用對講機請示過上級後，便擺手讓我進去了。

我連忙一溜煙地奔了進去，生怕耽擱一秒鐘，崔雄才就變了主意！

還是之前那座小白樓。

因為初夏將至，牆上爬滿了綠油油的藤蔓植物，微風一吹便呼啦作響，看上去還是很養眼很漂亮的；來到崔雄才的辦公室，我終於又見到了這位鎮守一方的總司令。

“崔司令！”來之前，我還特意洗了個澡，將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起碼不能邋里邋遢的吧。

“坐！”崔雄才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多日不見，他並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斑白的頭髮、堅毅的面龐，看上去彷彿永遠不會被擊敗的青松。他穿著一身普通的常服，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沉沉地道：“我記得我說過，除非你能拿下洪家，否則我是不會給予任何幫助的……據我所知，你還沒有達成目標，僅僅是在江省安穩下來而已。”

“其實江省都不安穩！”我搖搖頭，“這次過來，實屬逼不得已，而且涉及我哥……”

“哦？你說說看！”提宋塵還是好使，崔雄才立刻來了興趣，兩隻眼睛都在微微閃著亮光，畢竟是他曾經最喜歡的兵啊！

我便把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當然沒說自己就是盛力，只說一個朋友混在他們之中，以上都是親身經歷。

“三家聯合起來對付龍門商會……還說龍門商會不垮，他們就完蛋了？！”此生不知見過多少大場面的崔雄才，此時此刻也驚訝了，“竟然有這種事？！”

“但就像我講得一樣……”我繼續說：“我們在江省都不安生，隔三差五就被人找麻煩，哪有本事幹掉他們幾家啊！再加上他們一直提到京城，我就懷疑是不是我哥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崔司令，能幫忙打聽下不，我在京城實在沒有人脈！”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崔雄才站起身來，從辦公桌後出來，在辦公室裡不斷地踱著步，一會兒搓手，一會兒瞪眼，就跟抽風似的，眼神越來越興奮，隨即一拍手說，“好，你先回去，我會打聽一下這件事的！等弄清楚了，第一個告訴你！”

他能答應幫忙，我實在是太開心了，總算是有一個人脈派上用場了啊！

“行！”我便站起身來，咧著嘴道，“崔司令，那我等您的消息啦……別讓我等太久，最近因為這事都睡不著覺了！”

“放心！”崔雄才也衝我笑了笑。

從軍區出來，我就覺得風也輕了、天也藍了，空氣彷彿都清新了許多，就連小鳥的鳴叫都那麼動聽，來來往往的汽車也不覺得它們煩了。

正準備回龍門商會和大家見一面，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梁無道打來的。

“哎，梁老爺子！”我立刻接起來。

“嗯，阿力，你在哪裡？”梁無道略顯陰沉的聲音很快傳來。

“哦，我在洪家。”我隨口扯了句謊。

“？？？”梁無道似乎有些迷茫，“我就在洪家啊。”

“不是。”一聽這話，我連忙改口，“我在聶家，剛才說錯了！”

“……”梁無道似乎更無語了，“聶雲峰和我在一起！阿力，你到底搞什麼？”

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肯定已經懵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但我反應多快，當即嘆著氣說：“好吧，我在三亞度假，本來想偷幾天懶，誰知道被你們發現了……”

“哈哈哈，這都快夏天了，你跑三亞度什麼假，純純腦子有病是不？行啦，休息不是應該的嘛！不過現在要行動了，你趕緊過來吧，這邊需要你！龍巖，洪家，趕緊來吧！”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便感慨自己是勞碌的命，似乎一刻都閒不下來，總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

但沒辦法，既然踏上這條路了，那就硬著頭皮往前走吧。

先打開手機訂了高鐵票，又約小桂子來給我做易容，期間還給向影打電話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和進展。

“崔司令肯答應幫忙就好！”向影明顯也鬆了口氣，不過很快又緊張起來，“三家又要聯合行動了嗎，不知道這回出什麼招？”

“嘿嘿，不管出什麼招，咱們都見招拆招唄。”我安慰她，“有我和姜樂這兩個臥底，分分鐘掌控他們所有的行動！”

“就怕掌握他們的行動，也無法做到真正的對抗……三家聯手，非同小可！”向影語氣凝重。

“沒啥，大不了再次退出江省……回咱們的幷州唄，又不是第一次啦！”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再一次寬慰道。

“又要退出嘛……多可惜啊！”向影仍舊不太開心。

“諸葛亮還六出祁山呢，咱們和他老人家比還差得遠！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無所謂，放寬心，真的無所謂！”我笑呵呵說道。

我這個人沒啥別的優點，就是心態好！

尤其是和崔雄才分開後，更是前所未有的好，出奇爆炸的好。

掛了電話，正好易容完畢。

我便再次以盛力的身份前往龍巖。

路上，我就聯繫姜樂，問他什麼情況，他說不太清楚，反正大家都聚到了洪家，讓我也趕緊過去。

一番長途跋涉，我趕到了龍巖。

進入洪家莊園的時候正是晚上，院子裡的白熾燈已經全部亮了起來，一眾人正在草坪上吃燒烤，遠遠地就聞到香氣。

確實齊聚一堂，洪天賜、梁無道、聶雲峰、洪耀祖、聶志豪、姜樂，就連消失和軟禁已久的洪瑰寶和聞小天也在。

看我來了，大家都衝我招手：“這裡！”

恍惚間，我覺得這是一個大家庭，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眾人圍著一張長方形的塑料桌子，燒烤師傅就在旁邊賣力地工作，“滋啦啦”的聲音不斷響起，火苗子也不停竄出，姜樂主動衝我招手：“盛先生，坐我這邊。”

我便坐在他的身邊，很快有人遞過來一瓶啤酒，喝了兩口之後便漸漸融入到了整個環境。

眾人並沒有說行動的事，反而扯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見聞，一會兒說西北的奇人異事，一會兒說西南的怪異風俗，一會兒說東南的光怪陸離，總之沒有一句正題，像是普通的家庭聚會。

姜樂低聲問我過去七天發生了什麼，我便老老實實跟他講了，接著問他這邊什麼情況。

“我這啥也沒有，就是每天陪著我爸嘮嗑……他人挺好，對我也挺好的，就是喜歡賣關子，很多事情不告訴我！”姜樂搖頭，也挺無奈。

“沒事，走一步看一步。”我沉沉道。

我一邊喝酒，一邊觀察眾人的狀態，試圖從中捕捉到什麼蛛絲馬跡。

一個星期過去，聶志豪和洪耀祖身上的傷好了個七七八八，雖然還能看到一點臉上的青紫痕跡，但是已經不太要緊，正常活動是沒有問題的，這時候正吃著、喝著，時不時還和姜樂碰杯，看上去確實是和解了。

洪瑰寶也很開心，自從看我來了便很興奮，終於找到機會來到我的身邊。

“可以啊你，越混越不錯了，當初果然沒看錯人……嗯，沒有給我丟臉！”洪瑰寶笑眯眯的，主動跟我碰了杯酒。

沒人阻止，也沒人提意見，洪天賜甚至滿臉笑意地瞥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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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在鼓勵我沒關係，可以再主動一點、大膽一點！

“謝謝洪姑娘提拔啦！”我也笑眯眯的。

我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說話，肯定少不了咬耳朵，好在外人知道我們倆以前是情侶，沒準以後還能重修正果，因此也沒覺得大驚小怪。

她問我最近有宋塵的消息沒，我說有了一點，但知道的不是很真切，還在打聽。

“嗯，一切都靠你了，我這做過很多努力，我爸始終不肯放過龍門商會……京城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他現在什麼都不和我說。”洪瑰寶憂心忡忡。

“放心，有我。”

“好。”

我們的對話短暫而又急促，她很快便回去了。

夜色越來越濃，眾人都喝得東倒西歪，姜樂摟著梁無道的脖子說：“咱倆到底誰是爹，誰是兒子？”

我的腦子也暈暈乎乎，突然覺得有些尿急，便搖搖晃晃地朝衛生間去了。

洪家很大，下人也不少，院子裡有一座公用的衛生間。

不過這個點了，大部分下人都休息了，衛生間裡當然空無一人。上完廁所，我又吐了一陣，覺得身體舒服些了，隨即又洗了把臉，終於重新煥發精神。

剛一轉身，發現身後站著個人。

“聞館主？！”我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裡？”

“……阿力，我站半天了！”聞小天也喝了不少酒，雙目泛紅、臉頰微漲，看著似乎有些激動。

“聞館主，有什麼事？”隱隱覺得他有話說，所以我立刻問。

“阿力……”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聞小天的眼眶裡竟然泛出了淚，接著竟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聲音沙啞而又哽咽地道：“求你件事，行麼？”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聞小天！

“聞館主，到底怎麼回事？我可受不起，你站起來說話！”我當然很驚訝，立刻伸手扶他。

我確實受不起，聞小天一來年紀比我大，二來當初教我迷蹤拳，妥妥的算是我師父了！

哪有師父給徒弟跪下來的道理？

“我不起來！”聞小天仍舊跪著，聲音有些激動地道，“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不是，到底什麼事啊，你好歹先說清楚……”我愈發著急，使勁扳著他的肩膀，可惜實力不如他，力氣也不如他，根本扶不起來，無奈之下只能也跪下去，“聞館主，你不說，我也不起來了！”

聞小天抬起頭來，竟然淚流滿面，似乎有萬千的傷心事。

“阿力，求求你，救救龍門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