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辣不辣 作品

第307章 兩度上門

老國公府這種打從開國便存在的老貴族來求親也得擺足場面。

常家開大門迎接,以禮待客,各媒人封了頂格謝銀。

但還是婉拒了四位名媒,給出的理由堵死了幾位媒人的嘴。

“好女不許兩家人,你們晚了一步,我女兒已許給九皇子李瑕,本官收了人家的瘐帖,便是認了這門親,怎麼好更改,徐小將軍為人年輕有為,定能娶到其他高門大戶的好姑娘。”

“可常老爺不是還沒報婚書嗎?不再考慮一下?”

按禮法,只要在“下定禮、下聘禮、下財禮”這一過程中,沒走到第二步,下聘禮並報婚書,便可以悔婚。

常老爺面色一沉,鄭重道,“我常某人只要話出口,便要信守承諾,何況婚姻大事,豈可輕易悔改,那不是小人行徑嗎?”

媒人啞聲,相互對個眼色。

若是常小姐許下的人家兒門庭不如國公爺,媒人還能說一說。

那常宗道脾氣硬,又事及皇家,媒人也不好多勸。

常家送迎過多批求親人,在常老爺看來,這只是極普通的一次。

只不過對方門楣高些。

他既已許下親事,萬不可更改。

哪怕李瑕此時暴斃,常容芳抱著牌位也要拜堂。

這件事容芳還不知曉。

在父親拒絕徐小將軍的求親時,她正手拿話本,看一會兒,出會兒神,一腔歡喜無處安放,不時笑出來。

豔陽天裡,連荒蕪的院子也多了幾分生機。

一株小草吐著綠自牆縫中伸出頭,隨風搖擺。

這普通的景象,卻看得容芳熱淚盈眶。

這小草多像她呀。

在等待著心愛之人時,每一分鐘都是歡喜,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她坐臥不寧,終於等到太陽落山。

徐小將軍如往日一樣跳窗而入,一樣坐在窗邊,一樣與她聊天,卻少了些什麼。

容芳敏銳地察覺到了。

她心中如沸,站在徐乾面前,用手轉過他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著,“怎麼了?是不是你家為你定過親了?無礙,做妾我也願意。”

一句話說得徐乾紅了眼圈,嫡女做妾,聞所未聞,她是將他放在心上了。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容芳放下心,又被另一種恐懼籠住,“那……”

她不敢說,卻又不能不說,“是不是我父親……不願意?”

徐乾沉默,便是回答。

容芳跌坐在床上,這世上,她只怕一個人,就是她父親。

“為什麼?沒理由拒絕你啊,你是庶出?”

“我是國公爺的小兒子,國公爺只有我母親一個正妻,我是嫡出,官封鷹揚郎將。我配得上你!”

他聲音中飽含被拒的痛苦和不解。

聽說容芳許給了九皇子,可大家都說常大人並非媚上之徒。

他甚至當眾拒絕了太子!

只恨自己晚了一步。

“明日!我要親自帶著媒人上門。”

“聽說九皇子只下了庚帖,現在算不得悔婚。”

他起身,將容芳纖弱的身子抱在懷中,揉著她的頭髮,“你放心,我只娶你。”

“那我等你,我總等你。”

這日一早容芳便求著嬤嬤買來絲線等物品,要為徐小將軍打劍穗。

這些東西鋪了一床,在徐乾來之前,她瞧著這些物件便心生歡喜。

此時再看它們,都失了色。

她拿出一隻繡鞋,慘白著臉勉強一笑,“我本想重新親手繡只新鞋贈你,看來來不及了。這是那日所穿,贈與你的定情之物,切記收好。”

“我本想著,穿著這雙鞋,陪你走遍天涯海角……”容芳垂淚哽咽不能言。

片刻後,她擦去眼淚,“若有那天,我再贈你新的。”

…………

定親時除了交換庚帖,也會交換鞋樣子。

鞋與“諧”同音,意為夫妻婚後和諧。

而鞋子對女子而言是私密之物。

徐小郎將將鞋子貼著胸口塞入衣中,“那我走了,明天午時過來提親。”

容芳躺不下,坐不住,想在屋內走走,走不開。

她如烙燒餅似的翻騰一夜,飯也吃不下,整個人處於一種病態的亢奮。

早起,她移開那塊擋在地面的樓板。

一個方形孔露出來,可是這個高度沒有梯子對她來說很難下得去。

她正猶豫,送飯嬤嬤來了,推過樓梯,抬頭看到樓板打開,奇道,“小姐有事喊老奴嗎?”

“我要出去!”

“我必須要出去!”

嬤嬤嚇一跳,細看之下,小姐眼中有種她沒見過的瘋狂。

容芳知道嬤嬤肯定會說要去回稟老爺,得了許可方能下樓。

她撲到床上從針線筐拿出把剪刀,刀刃放在手腕上,“我現在就要下樓,不讓我下,你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說著手上就用力,嬤嬤嚇得手中的食籃掉在地上,食物滾落一地。

“別別,你可是千金之身,莫傷髮膚啊。”

“我這就去叫夫人。”

常府傭人很少,嬤嬤只得自己跑去喊夫人。

樓梯就擺在那裡,下或不下,從來不是問題,只是誘惑足與不足。

容芳沒有猶豫便從梯上下來。

常府原先沒這麼大,父親這兩年將旁邊宅子一處處買下,常府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只是還沒來及修繕花園與景觀,房子空闊無比,連傭人也不多。

她一路奔走,來到父親會客的廳堂。

此時,常老爺坐在廳中,管家帶著徐小將軍向會客廳而來。

容芳按住怦怦亂跳的心,躲在高大的梨花背屏後面偷聽。

官媒與徐小將軍入座後,官媒鄭重呈上草帖,寫著小郎君的生辰,出身及家族情況。

這是頭次見面的頂格禮儀,足證小郎君對求娶常家小姐的誠意。

常宗道也有些動容,男方帶媒人親自登門,說明男方家對婚姻的看重。

小郎君英姿颯爽,高大挺拔,一表人材,剛立下戰功,還這麼年輕,前程不可限量。

看人品看出身,都挑不出毛病。

“承蒙徐小郎君看重,小郎君人品作為無可挑剔。不過,小郎君來晚了,常某已應下九皇子的婚約,不能反悔,但凡我家要再多一個女兒,定然許配給你。”

看得出常宗道很欣賞眼前的年輕人。

徐乾急了,“九天仙女下凡我也只想娶您這個女兒。常大人若對小將沒意見,小將可前去尋找九皇子,請他退婚,這樣可好?”

常宗道看著徐乾,他並不是不喜歡徐乾,或對國公府有什麼意見。

他沒有文武對立的思想。私相往來,結黨營私這一套他也看不上。

眼見常大人端起茶碗,就要送客,徐乾急了,“常大人為何不願給末將個機會!”

“不是老夫不給你機會,九皇子不會同意退親的。”

他斷然放下茶碗,管家唱道,“端茶送客。”

徐乾氣呼呼轉頭就走,“等一等。”

常老爺叫住他,不緊不慢拿著他的草帖還回去。

徐乾接過帖子,常宗道沒鬆手,一雙老眼盯住他,“為何你執意要娶小女?”

藏在屏風後的容芳感覺心臟都不跳啦,轉頭就向來路跑。

慌張中踢翻擺在花架上的蘭花,發出轟然巨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口氣跑回繡樓的,直到撲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上了頭。

父親是不是已經猜到什麼?

父親會不會一怒之下處置了她?

她心中慌得厲害,躺在床上仍然心悸。

常宗道恍若沒聽到聲音,平靜地送走了徐小郎君。

直到小郎君的馬兒消失在街角,他才回了會客廳。

老管家小心問道,“這位公子氣宇軒昂,倒似良配。”

常大人看著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小郎君是很不錯,但我若同意這門婚事就是在皇上眼裡釘釘子呢。九皇子是容兒婚事最好的選擇了。”

他回堂中坐下,對管家道,“把容芳屋裡的嬤嬤叫過來。”

那婆子進堂就給常大人跪下了,常宗道心中氣惱,不願同一個婆子一般見識,只顧飲茶,也不叫她起來。

足跪了一炷香,他小心放下均山窯制半透光白瓷蓋碗。

抬眼看著婆子,“這就算罰過你了,你帶著小姐搬到二道院中間那套房,已經收拾好了,那房子大,你在小姐床邊搭個塌,晚間不要離開,小姐出嫁後你再領其他差事。”

他沒追究小姐跑出來的責任,自有他的原因。

管教孩子與管教官員都要有個“度”,把人逼到絕境反而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