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2頁)

 最後還是霍文鏡匆匆趕來,才把殷羨之攙扶起來。

 霍文鏡本想把殷羨之送回下等房去,可他還未動身,便聽得元瀅瀅軟聲道:“送到我房中去罷。”

 霍文鏡一怔,微微頷首,調轉方向,把殷羨之送去了元瀅瀅的閨房。

 一路上,霍文鏡欲言又止,想要解釋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他說些什麼呢。

 自己和李凌萱情意更深,才先去救她?那隻會令元瀅瀅待他疏離。

 李凌萱年紀小,受不得湖水冰涼?可元瀅瀅的歲數,似乎比李凌萱更小一些。

 霍文鏡只能沉默。但他不後悔先去救李凌萱,畢竟元瀅瀅和李凌萱,在他心中,孰輕孰重,顯而易見。

 殷羨之躺在外間的床榻上,眼皮一動不動,濃密纖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落。他身上溼透的衣裳,小廝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元瀅瀅伸出手,輕輕觸碰著殷羨之的手背。

 燙的好似火爐一般。

 想起剛才那一幕,元瀅瀅難免懷疑,霍文鏡真的和殷羨之是至交好友嗎。殷羨之都燙成這個模樣了,霍文鏡竟還要把他攙到下等房去。

 元瀅瀅想不通,她便不去想。殷羨之服了藥湯,身子還是熱熱的。元瀅瀅想起她還在家時,那時年幼害了熱,孃親會把她摟在懷裡,額頭相抵,看她可否退了熱。

 元瀅瀅便褪下鞋子,只穿素色長襪,翻身上了床榻。她輕輕俯身,把雪白、帶著溫熱的額頭,抵在了殷羨之的額心。

 昏迷中的殷羨之,只覺得有一股暖香撲面而來,淡雅中夾雜著熱氣,幾乎要把他燙化了。嫩生生的肌膚,靠近他發熱的額頭,讓殷羨之不禁喟嘆一聲。

 或許疾病之中,才是最為脆弱不堪的時候。清冷淡漠如同殷羨之,此刻也不禁心頭髮軟。

 他想起了蹣跚學步時,

母親溫柔的懷抱,身上的氣息也是這般好聞。那時的殷羨之,雖然性子比其他幼童沉穩,但終歸是愛笑愛鬧的。但母親身子弱,自殷羨之記事起,她就常年纏綿病榻,不久就故去了。而一心一意,向來不是男子所推崇的品行,父親很快便迎娶了繼室。一年又一年,家中有了新的弟妹。殷羨之不再是父親唯一的血脈,繼母待他,更是防備多於關懷。父親待殷羨之要求甚嚴,他要殷羨之功課出類拔萃,做人品行高潔,更要有令人如沐春風的本事。

 他又常常勸慰殷羨之,既是為人兄長,便要有容人之量,長兄如父。因而無論殷羨之和弟妹們有何衝突,父親都會不問對錯,先行責罰殷羨之一頓了事。已經知羞恥的殷羨之,卻要在父親發怒時,被強行逼迫褪掉上衣,被長鞭笞打。他看到角落裡,看戲一般嗤笑的弟妹,聽到繼母似是而非的勸慰聲音。

 而背上的疼痛,對於殷羨之來說,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

 殷羨之習慣了隱忍照顧,正如同他陪伴李凌萱一樣。他會因為李凌萱貪玩走的太遠,而出聲勸慰,但若是李凌萱不喜,他便閉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