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394章 吃象、將軍(第2頁)

    ……

    秦相一出香積寺便遇襲了,這讓其他幾位大臣人人自危。

    香積寺裡的皇城司和留在寺外的禁軍,立即把幾位宰相和尚書保護了起來。

    不過,雖然有遇刺的危險,他們也不能待在這裡,甚至不能等著秦相脫險的消息傳回來。

    因為他們必須馬上趕去待漏院,等著宮裡傳出第一手消息。

    事關天子吉凶,事關大宋國祚,別說路途之上可能遭遇刺客,就算天上下刀子,他們也得頂著刀子趕去待漏院。

    皇城司和禁軍分出大隊人馬,護送著幾位朝廷重臣趕去了待漏院。

    沈該、万俟卨以及六部尚書,除了留在香積寺料理善後兼等候父親消息的秦熺,朝廷第一等的重臣就都在這裡了。

    万俟卨捧著茶喝了一會兒,驚魂稍定,便看了看沈該。

    沈該微微闔著眼,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兒,似乎在打瞌睡。

    万俟卨當然不相信他此時能夠睡著,想了一想,便湊過去,在沈該旁邊坐下。

    万俟卨低聲道:“沈公對於今夜之事怎麼看?”

    沈該微微撩起眼皮,瞟了万俟卨一眼,淡淡地道:“万俟公的意思是?”

    万俟卨挪了一下屁股,又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自古謀朝篡位者,常見。刺王殺駕者,罕見。

    都是抄家殺頭的罪過,若是為了謀國而弒君,尚還算是一個理由。單單隻為刺殺君王,所為何來?

    更何況是要連首相一併殺了,總不可能是這天子和首相,與那刺客有私仇吧?這刺客可不僅是一人吶!”

    沈該一聽就明白了万俟卨的弦外之音。

    他是想利用這樁案子,做成主戰派勢力意圖刺殺主和的天子和首相。

    這個罪名一旦落實,不知將有多少人頭落地,而主戰者更是可以從朝堂上一掃而空了。

    不過,雖然在大方向上沈該和秦檜、万俟卨一致,都是主和,但他們有著本質的區別。

    沈該是真正的主和派,他認為目前的金國要比宋國強大,宋國如果對金主戰,對於宋國的發展是不利的。因此應該暫且隱忍蟄伏,積蓄力量,因此主和。

    這是他個人認知的問題。骨子裡,他依舊是一個忠於大宋,滿心為大宋考慮的人。

    如果形勢發生轉變,讓他認為此時的宋國已經比金國強大,那他隨時都會從一個保守的主和派,變成一個激進的主戰派。

    而秦檜和万俟卨和他不一樣,這兩位是披著主和派外衣的投降派。

    他們的崛起,得益於他們一貫主和的主張。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漸漸拉攏了一批同道,形成了一股勢力。

    他們的政治前途、個人私益,已經和“必須主和”緊密纏繞在了一起。

    他們是為了主和而主和,為了主和而打壓主戰派,這和沈該有著本質的不同。

    沈該沉默片刻,說道:“刺客究竟是什麼來歷,皇城司還在查呢。”

    万俟卨剛要張嘴,沈該又道:“如今陛下情形如何,你我尚不知曉。秦相脫險後,也會有所主張。”

    他深深地看了万俟卨一眼,道:“從事發到現在,連一夜都還未過去,万俟公急躁了。”

    万俟卨心中悻悻,這個老匹夫,跟我擺什麼臭架子!

    哼,等秦會之回來,必然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這樁天大的功勞,又要被他搶去了。

    万俟卨剛想到這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自靜謐中傳來,那是官靴踏在青磚地面上的聲音。

    沈該、万俟卨等人齊刷刷地望向門口,兵部尚書程真和禮部尚書曲陌沉不住氣,竟爾站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這是宮裡來了消息,還是秦相有了消息。

    門口有紫袍一閃,他們還沒看清來人,就見那人在門檻上一絆,“卟嗵”一聲,結結實實摔進了待漏房。

    一頂烏紗帽骨碌碌地,就滾到了万俟卨的腳下。

    眾人一呆,定睛細看,摔倒在地的正是樞密使秦熺。

    兵部尚書程真吃驚地道:“樞相,身子可要緊麼。”

    說著,他便上前攙扶秦熺。

    秦熺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地道:“諸公,家父……家父被賊人殺死了。”

    眾人一聽,不禁大吃一驚。

    官家現在情況如何還不得而知,雖然皇城使木恩說皇帝只是受了驚嚇,驚厥過去。

    但這些官員哪個不是在宦途上摸爬滾打了一輩子的官,哪能輕信他的話。

    現在秦相又死了!

    一日之內,帝、相連續出事,這是要驚天動地啊。

    縱然是覺得秦檜出事對自己有好處的万俟卨,也因事關重大心中惴惴起來。

    沈該定了定神,忙道:“樞相坐下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熺現在慌里慌張,全然沒了主意。

    一直以來,都是秦檜給他撐腰,不管什麼難題都有秦檜給他拿主意。

    現在,他父子倆正謀劃換一個大當家的時候,大當家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他爹先死了。

    自臨安往建康一路佈置的船隻、車馬,要不要撤?

    暗中動用的兵馬、關防,會不會留下痕跡,在之後陸續傳到官家耳中?

    沒有了父親,縱然官家也死了,新君立誰,他還能說的算嗎?

    不要說沈該、万俟卨這等資歷深厚的老臣,六部尚書也未必對他言聽計從吧。

    議立新君,他就不指望能主導其事了,可……他的樞密使之位還能不能保住?

    為了應對今日官家之死,秦家暗中做了許多準備。

    如果官家死了,父親扶立新君,這些準備留下的痕跡,便沒有半點問題。

    因為不會有人稟報這些可疑的跡象,也不會有人追查這些可疑的跡象。

    可現在……這些痕跡會不會暴露秦家的密謀?

    這一刻,如果秦熺被人一刀砍了,驚嚇也就那一剎那的事兒。

    唯獨這麼多的“雷”擺在那兒,他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其中的哪一顆會炸。

    等待危險的到來,這才是讓他最恐懼的。

    他哆哆嗦嗦地把率人追去救父,一路追至大理寺時,見到的可怖一幕說了一遍。

    說到他命人砸開變形的車轎時,尚未及描述車中所見景像,他就臉色蒼白地推開程尚書,踉蹌地衝到牆角,抱起唾壺嘔吐起來。

    眾人見此不禁面面相覷。

    万俟卨想了一想,忽然陰惻惻地道:“大理寺,風波亭,諸位,這個地方,難道沒有讓你們想起某個人、某件事?”

    眾人神情各異,默不作聲。

    万俟卨斬釘截鐵地道:“毫無疑問,這件事就是岳飛餘黨所為!

    否則怎麼那麼巧,秦相恰恰就死在風波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