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442章 文曲星的風範(為JJM盟主加更)



    金人要求宋國對於近來一系列舉動做出解釋,宋國是否有破壞“紹興和議”之意。

    大宋官家決定遣使赴金,爭取以談判解決兩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面。

    這個消息,在朝會之後,立即傳了出去。

    湯相公和諸多御史言官公舉楊沅為使節的消息,也一併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認為,楊沅是最佳出使人選。

    機速房的鄭遠東是希望楊沅出使的。

    肥天祿是他的好友,肥玉葉更是他的得力部下,他希望能為救回肥天祿,營造一個更好的機會。

    湯思退等主和派是希望楊沅出使的。

    之前金人於蔡州耀武,最終也是要打的。

    羞刀難入鞘,大宋之邊既然沒有服軟,雙方就必須打上一場。

    只不過,當時如果發生戰爭,其規模雙方都能心裡有數,大概率會在局部區域內控制其規模。

    這就像是一盤棋,雙方都在試招的階段,窺則著對方的佈局和戰略意圖。

    之後,雙方才會和談,尋找一個能讓雙方接受的體面的下臺方式。

    只是因為完顏亮遇刺,徹底激怒了他,加派了大軍伐宋,讓人忽略了之前的蔡州閱兵本就註定要有一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楊沅不能說一點責任也沒有。

    尤其是他罵死了万俟卨,這令眾宰執對他心生反感。

    那些即將下崗的臺諫官們,也是希望楊沅出使的。

    他們恨不得楊沅能死在北國。

    也可能,楊沅會被金人留下?

    這種事並不少,宇文虛中只是被金人強行留用的宋國大臣中走的最高的一位,而不是唯一。

    不過那樣更好,比金人殺了楊沅更好。

    一個堅決主戰並且被主戰派捧成旗幟的人物,最後卻為金國所用,向金國皇帝俯首稱臣,那才徹底打了主戰派的臉。

    主戰派也是希望楊沅出使的。

    高層的主戰派官員沉穩一些,他們不會意氣用事,但這並不包括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他們不會想太多,至於個人安危……他們也完全沒有想過。

    他們只是沒有這個資歷,如果他們夠資格代表大宋出使,他們也會挺身而出。

    他們相信他們眼中的英雄,他們奉為主戰旗幟的楊沅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楊沅被人架起來了,也被他自己的一系列行為架起來了。

    ……

    市南坊,巾子巷,春風樓。

    楊沅在雅間坐下,抬眼一望,不悅地道:“你們高麗的奴僕這般沒有規矩的嗎?

    楊某和你家主人一聚,這裡也有你們的座位?”

    剛剛滿臉堆笑坐下的王帥頓時有些不安。

    高麗老王往南洋跑了趟生意,回程時恰遇到宋國水師封鎖海域。

    如果是小舟,或還可能從大海上穿插過去。

    可他的大商船目標太大了,那就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繞深海拐向日本,要麼就在大宋先停一段時間,等待時局變化。

    王帥選擇了留在大宋。

    既然時間充裕了,他便想起之前結識的楊三元了。

    於是王帥便按楊沅所留的聯絡方式來臨安拜訪。

    楊沅對王帥很熱情,這不,就把他領來了春風樓。

    樸人猛不卑不亢地道:“樸某不是奴僕,我是王公子船隊的火長,是他的副手。”

    樸人猛看了王帥一眼:“公子,是這樣吧?”

    “啊,哈哈,是啊是啊,呃……”

    王帥有些尷尬,這可是夫人派在他身邊的眼線,他也不敢得罪的。

    楊沅臉色一沉,道:“在我眼中,只有王公子一位貴客,你出去!”

    樸人猛也是臉色一沉,道:“既然楊公子如此無禮,王公子,我想我們應該走了。”

    王帥一臉侷促地剛要起身,楊沅向兩個隨從遞了個眼色,兩個隨從立即迎了上去。

    樸人猛沉著臉,摸向腰間的刀:“要動手麼?我可不……”

    他還沒有說完,左側迎上來那人腳下突然加快,一個白蛇吐信,攢指如喙,直取樸人猛的咽喉。

    樸人猛來不及拔刀,急忙揮手格擋。

    那人如蛇遊動,陰陽手變幻,貼身進步,一拳正中他的胸臆之間,肩頭再一撞,樸人猛便倒翻出去,摔到了雅間門外。

    而另一個隨從則穩穩站定,笑吟吟地對其他幾個高麗人道:“滾出去!”

    這兩個隨從是宋老爹為“有求司”訓練出來的第一批十三人中的兩個。

    方才出手的那人所用的功夫就是宋老爹傳給他的岳氏散手。

    這是岳飛當年傳授于軍中的一種實戰性極高的拳法。

    這套拳法一共只有九手,上盤三手,中盤四手,下盤兩手,左右互換,皆為散練的手法。

    “王公子,你坐。”

    楊沅把手往王帥肩上一搭,笑吟吟地按他坐下:“你這家僕太沒有規矩,我替伱教訓他們一下,沒有問題吧?”

    王帥當然沒有問題。

    他被老婆派到身邊的這些人像看賊一樣看著,卻又不敢發怒,心中恨不得他們死掉才開心。

    眼見楊沅兩個隨從把他的人都轟出去,然後往門外一站,堵住了門戶,王帥不禁鬆了口氣。

    待那房門一關,王帥便感激地道:“多謝楊公子。

    說來慚愧,王某家有悍婦,這些人都是那悍婦派來監督我的。

    哎!王某在他們面前直如囚徒一般啊。”

    楊沅給王帥滿上一杯酒,笑吟吟地道:“當日借乘王公子的船回大宋時,楊某便已看出幾分端倪了,他們這不就是惡奴欺主麼?”

    王帥被他說出了心中苦楚,不禁長嘆一聲,舉杯向楊沅一敬,一飲而空。

    楊沅眸色微動,說道:“王兄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如今率領商隊,縱橫四海,日進斗金,正該快意人生才是。

    卻被幾個家奴管教,豈不可惱。如果王兄想恣意瀟灑,楊某倒是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王帥心中一動,問道:“三元兄有何妙計?”

    楊沅道:“你身邊有哪些人是尊夫人派來的眼線,你只管點出來,我負責叫他們不能再跟著你不就行了?”

    王帥一聽大為意動,就算這法子不能解他一世之苦,讓他逍遙快活一時也成啊。

    王帥遲疑道:“楊兄真能辦得到?”

    楊沅微微一笑,道:“王兄只需告訴我,哪個人需要離開王兄身邊。”

    王帥緊張地嚥了口唾沫,道:“實也不多,只有樸人猛和他兄弟樸人勇,他們倆是我夫人派來的眼線。”

    “才兩個?那就太簡單了。”

    楊沅回頭道:“大壯!”

    看起來一點都不壯的劉大壯道:“公子。”

    楊沅道:“你去告訴於參軍,叫他尋個法子,把這兩個人收了去。

    送到邕州梧州什麼的地方去,反正越遠越好,判個隨軍編管,莫再放他們出來了。”

    劉大壯答應一聲,便離開雅間往臨安府衙而去。

    之前在万俟卨府,于吉光等人的表現楊沅都看在了眼裡。

    不過,他還一直沒有做出回應。

    現在讓于吉光幫他乾點黑活,這便是接納了。

    相信于吉光會明白他的意思。

    王帥聽了卻是又驚又喜:“楊公子相托之人是一位參軍?”

    楊沅道:“他是臨安府的司法參軍,和楊某有些交情。”

    王帥心想,一句話就能讓這個於參軍幫你做事,這何止是有些交情。

    王帥對楊沅頓時既敬且畏,趕緊斟一杯酒,主動敬了楊沅一杯。

    楊沅吃了這杯酒,笑吟吟地道:“近來宋金之間有些麻煩,你的商船太過明顯。

    不然,我就想辦法送你過去了。

    既如此,你也不必急著走了,就在臨安小住些日子吧。

    少了那兩個礙眼的傢伙,相信王兄在臨安住著會很愉快的。”

    王帥自然聽得懂楊沅弦外之音,不禁眉開眼笑。

    王帥道:“楊公子所言甚是,臨安之繁華,百倍於我高麗開京。

    王某正想好好見識一下此間風光。只不過……”

    王帥微微有些擔心:“楊公子,金人不會真的打過來吧?”

    楊沅道:“你當我們宋人是紙糊的?今上登基以來,銳意進取。

    前不久又剛為岳飛將軍平反,軍心士氣大振。

    金人不來則罷,若是來了,他們就會明白,什麼叫做自取其辱。”

    楊沅給王帥滿了杯酒,又道:“我記得王兄和金人常有生意往來。

    以王兄對金國的瞭解,你覺得,金人如今具備南下的條件麼?”

    王帥想了想,點頭道:“楊公子說的是,金人如今叫嚷的雖然兇,還真不可能揮軍南向。

    吶,之前跟你們宋國打過仗的那些老將都被如今的金國皇帝殺光了。

    他還要把都城從上京搬到中京,可是很多權貴拖延到現在都不肯離開。

    這些女真權貴不走,金國皇帝自己又走了,便愈發約束不了他們。

    約束不了他們,那女真兵組成的猛安軍便調動不靈,只靠漢兵組成的籤軍……”

    王帥搖了搖頭。

    楊沅心中明白,王帥不以為然,倒不是說金國的漢軍戰鬥力一定弱於由女真人組成的猛安軍。

    而是戰鬥意志不一樣。

    此時金國佔領中原還不到三十年。

    這些漢軍父親一輩就是北宋百姓,漢軍軍官年紀稍長,他們自己就是北宋人。

    因此,金國的漢軍普遍還對故國保留著記憶,對於侵宋是有牴觸心理的。

    這時期的金國漢軍在遭遇宋軍時很容易失去鬥志,打的時候不夠堅決,一露敗跡就掉頭逃跑甚或直接投降。

    楊沅頷首道:“咱們做生意的人要想賺大錢,就得有眼光,正所謂一葉知秋。

    王兄,還請把你所瞭解的金國情形和小弟好好說說。

    如果能更準確地判斷出他們是戰是和,大概什麼時候會戰,和的話又是什麼時候和,對咱們生意人來說,那可就是錢吶。”

    楊沅說著,“啪啪啪”地三擊掌,隔斷雅間的木屏風便被人推開了。

    幾個嬌俏的女子嫋嫋而入,坐到了王帥左右。

    其中更有一個嬌小玲瓏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王帥的腿上,攬住他的脖子。

    先對他拋個媚眼兒,嬌滴滴地道:“奴家‘一捻紅’,還請公子憐惜。”

    王帥魂兒都要飛了,這等嫵媚風騷的女子才叫女人,自己家那個悍婦……

    一想到那個悍婦,王帥飛走的魂兒又回來了。

    他緊張地往門口看了一眼,忐忑地道:“姑娘……姑娘你快請起來,不好坐在王某懷裡的。”

    楊沅道:“喝酒飲宴,怎好沒有美人相伴?

    至於那兩個姓樸的,你不用擔心,一會兒他們就會消失,再也不會礙你的眼了。”

    王帥聽得心中歡喜,只是在夫人積威之下,被派來監視他的樸家兩兄弟沒有被弄走之前,他就不敢太過份。

    他那一雙手攬住了“一捻紅”的小蠻腰,不捨得挪開,又不敢撫摸,就只是牢牢地抱著。

    此時的王帥明顯變得更加亢奮了,健談的很,對於楊沅的問話有問必答。

    此人常年奔走各國經商,少不得與各國官員權貴打交道。

    那些金國的官員權貴不會提防他一個第三國的商人,而且他們之間的交際,大多都是在酒桌上,更容易吐露真言。

    於是,王帥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他所觀察到的、接觸到的、靈敏的嗅覺感觸到的,確有許多是通過官方渠道反而很難打聽得到的消息。

    楊沅微笑地傾聽著,“一捻紅”則是不失時機地時而給王帥挾一口菜,時而喂他吃一盞酒。

    在王帥漸漸快要忘了樸家兩兄弟的存在時,雅間外面傳出了一陣斥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