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443章 楊學士很高啊(第2頁)

    只要雙方和談成功,完顏亮就沒有藉口調兵,他們就能維持現狀。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完顏亮對他們的耐心早就耗盡了,打算掀桌子了。

    他們只要去了燕京,就是完顏亮掀桌子的時候。

    如果這時我把楊沅殺了,完顏亮怎麼會放過我。

    想到這裡,孔彥舟滿腔怒火登時消失不見。

    這種狗漢奸,在外邊越是張牙舞爪兇悍殘忍,調過頭去對他的主子越是畏懼巴結。

    只是……羞刀難入鞘啊!

    孔彥舟便向朱宋璋遞了一個眼色。

    朱宋璋會意,連忙喚來兩個侍衛,叫他們扶住孔彥舟,把他扶去後邊,裝做傷勢不輕的樣子。

    隨後,朱宋璋上前幾步,一臉怒色地道:“楊學士,宋國委派你為使節,是來我金國和談的。

    伱卻對我大金接伴使拳腳相加,莫非真不怕我金國刀兵之利嗎?”

    楊沅明知故問道:“足下是?”

    “某,金國接伴副使朱宋璋。”

    楊沅馬上對他長揖一禮,那一派斯文風度,彷彿剛才掄起拳頭打人的和他全無干系。

    楊沅溫文爾雅地道:“原來是朱副使,久仰,久仰。”

    朱宋璋並不領情,寒著一張臉道:“本副使也是久聞你楊學士大名了!你是宋國三元及第的大才。

    不想今日一見,言語如此粗鄙、行動如此粗魯,真是讓朱某大失所望。這就是你宋國狀元的風采嗎?”

    楊沅搖頭道:“朱副使此言差矣。夫令名,德之輿也。德,國家之基也。

    有德則樂,有樂則久,故吾宋室,素以德行修交通好,睦鄰各方。

    今二國治戎,某不才,勉為使者,不勝其任,誠惶誠恐,惟求不辱君命。

    貴使以禮相待,吾自以禮待之。貴使以力相待,若移為君,汝何為?”

    朱宋璋的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彼其娘之!

    你在說些什麼鬼東西,我聽不懂啊!

    這眾目睽睽的,潁州地方官府的官員還有當地士紳名流全都在,這……我……

    雖說勉勉強強、馬馬虎虎的,他也能大概其的聽懂那麼一點。

    可是差之毫釐、謬之千里的道理,朱宋璋也是明白的。

    這種外交場合,要是答錯了話,有辱於大金國,皇帝陛下豈能饒了我?

    朱宋璋雖然沒什麼文化,可是作為一個賊,他並不乏心機。

    他雖然聽不懂,也大概其明白楊沅這番話,是在對他解釋為什麼言語粗鄙、行動粗魯。

    朱宋璋便故作理解地嘆息了一聲,應答道:“諾,貴使苦衷,吾知矣。”

    朱宋璋心虛的不行,硬生生跩出一句文謅謅的話來。

    他生怕楊沅給他再來一篇古文,趕緊肅手道:“貴使遠來辛苦啦,可先往城中館驛下榻。

    我等已備下豐盛的酒宴,稍候為貴使接風。明日一早,我們便護送貴使往燕京去。”

    楊沅也是心虛的不行。

    他來的時候倒是做了一點準備,誰讓他“三元及第”的名聲太響亮了呢。

    不過,他可沒想過金國接伴使會難為他。

    剛才這段話,還是他從為完顏亮準備的話裡硬生生挪過來的。

    這時一看不用再跟人家飆古文了,楊沅便對朱宋璋點點頭,友善地道:“有勞朱副使。”

    兩個文盲各自暗鬆一口氣,朱宋璋便張羅著舉行迎接宋國使節入城的儀式。

    這年代,使者已經不“持節”了,轉而以國書替代。

    國書當然是要見到對方君主時才會拿出來,不必時時舉在手上。

    楊沅只管整理一下衣裝,然後就在潁州官紳父老的迎接下,擺開儀仗進城了。

    ……

    孔彥舟哪裡還有臉面公開露面,就叫士兵扶著,回了他臨時駐紮的衙門。

    待他回去,才發覺渾身痛楚,內息有些不暢。

    這讓孔彥舟大吃一驚,照理說,他這一身橫練功夫,不要說拳腳了,就算尋常鈍器,也傷他不得。

    當然,這橫練功夫倒也沒有江湖傳說中的那般神奇。

    比如說,刀槍劍戟他就難以肉身抵擋。

    如果有大力士執數十斤的大鐵椎,雖然是鈍器,他也一樣抵擋不了。

    橫練功夫的防禦也是有防禦上限的,如果對方的力量能夠突破這個上限,他就抵擋不住。

    可楊沅並沒用兵器啊,只憑一對拳頭竟能給他造成內傷?

    孔彥舟心中好不鬱悶。

    比武,比不過。

    比文,不敢比。

    偏生此人對陛下有大用,這時又不能殺。

    一向囂張跋扈的孔彥舟,也只好捏著鼻子忍了這口氣。

    金人為楊學士舉辦的接風宴上,孔彥舟缺席了,由金國接伴副使朱宋璋主持,領潁州士紳為楊沅舉辦了一場接風宴。

    ……

    接風宴後,回到館驛,楊沅就把寇黑衣和肥玉葉請了來。

    花音和小奈已經迅速地搜查了一圈,確定這館驛中沒有盯梢監視的人。

    此去燕京,寇黑衣是要和他打配合的人。

    談判啊,當然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了。

    而肥玉葉此來,就是為了救父。

    因此他得時常和這兩個人通氣,這樣才能打好配合。

    此時的肥玉葉,仍舊是一身大宋士兵的戎服。

    在花音和小奈傾心指點之下,再加上肥玉葉以前雖然沒有出過外務,卻也懂些喬裝之術,因此這時的她只是看著眉目清秀一些,比較中性。

    卻沒有人敢看一眼,就斷言她是個女子了。

    三人落座後,寇黑衣便慶幸地道:“子嶽,今日在城門口你那一番舉動,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我還以為,咱們這出使金國的任務,到了潁州城就結束了呢。”

    楊沅搖搖頭,笑道:“提出和談的是金國。

    今天在城門口刻意挑釁的是金國接伴使。

    我還是個文官,這事兒,他們怎麼鬧大?不過……”

    楊沅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道:“孔彥舟能忍下這口氣,倒是讓我大感意外。

    看來金國對我們這支使團,真的很重視啊。”

    寇黑衣神色一動,忙問道:“子嶽,你的意思是?”

    楊沅道:“很明顯,金國皇帝迫切希望我們能往燕京一行。

    所以,孔彥舟這條狗呔的再兇,也不敢動我。”

    寇黑衣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又問道:“此事有些古怪,明明是金人率先啟釁,陳兵兩淮,為何他們又主動要求和談,對我們如此看重?”

    楊沅道:“這正是我找二位來此的原因。

    明明是金國主動挑釁,他們又不曾吃了大敗仗,為何對我們這支使團的到來如此看重,目的何在?”

    寇黑衣和肥玉葉不禁陷入了思索。

    寇黑衣是個三面間諜。

    他被西夏派去金國臥底,好不容易取得金人信任,成功結納,卻又把他派去了宋國。

    寇黑衣成功潛入宋國,現在卻又被宋國派回了金國。

    由於他這三重間諜的身份,他比肥玉葉這個蟬字房掌房所掌握的金國機密還要多些。

    一番思索之後,寇黑衣心中便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寇黑衣道:“完顏亮有南下的野心,但此刻卻非他南下的時機。

    而他,還是對我大宋用兵了。

    可他用了兵,卻只虛張聲勢打了幾仗,便放出風聲要求和談。

    我想,完顏亮做這出戏,應該是給金國上京的那群女真權貴們看的。”

    楊沅眼睛亮起來,笑道:“寇兄繼續說。”

    寇黑衣道:“完顏亮草草一戰,便張羅議和。

    會讓我大宋認為,金人佔據中原以後,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兵鋒之利,已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