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449章 不安分的夜(第2頁)

    葉至雁大吃一驚,急忙掙扎起來。

    可是他一介書生,哪有力氣掙得過僕散忠義這樣一位驍勇的武將。

    很快,那激湧的水面漸漸平息下來。

    隨著最後一串氣泡冒起來,葉至雁的身子無力地耷拉在水桶邊,上半身還浸泡在水裡,寂然不動了。

    僕散忠義從水桶裡一步跨了出來。

    那些婢女唬得面如土色,一個個跪在地上,不敢言語,也不敢上前為他擦拭身體。

    僕散忠義餘怒未息,這個不知分寸的混賬東西!

    如此不知好歹,留著早晚是個大禍害,殺就殺了。

    奈何,方才一怒之下殺了葉至雁,卻叫何人來冒充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的筆跡?

    僕散忠義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濟南府押司,林威。

    林押司是辛家介紹到濟南府來的,僕散忠義自然要給這個面子,就把他安排在衙門裡做了一個押司。

    此人精於文墨,只不曉得他能不能模仿他人筆跡。

    眼下時間緊急,明天這封檄文就得出現在完顏大睿他們身上。

    僕散忠義赤條條地站在那兒,便吩咐道:“去個人,馬上把林威找來!”

    林威如今還不到三十歲,孤身一人,並未娶親,所以就在濟南府衙附近租了間房子。

    很快,他就被人帶進了濟南府衙的後宅。

    書房裡,燈光映著僕散忠義的半邊臉,陰沉沉的。

    桌案上橫著一口刀,吞口的黃銅在燈光下鋥亮一片。

    一見林威進來,僕散忠義二話不說,就把幾份公文甩了過去。

    “看看,這公文筆跡,你可能模仿?”

    林威的目光輕輕掠過案上那口刀,眸中微現一抹詭色。

    他彎下腰,故作惶然地撿起了公文。

    這是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行文濟南府,向僕散忠義索要各種好處的幾篇公文。

    自從他們不情不願地自上京搬遷到山東,便覺得朝廷虧待了他們。

    因此二人時常巧立名目,向州府索要各種好處和便利。

    為了引起僕散忠義的重視,這種索要好處的公文都是他們親筆寫的。

    林威隨意瀏覽了兩份公文,便肯定地回答道:“回大人,這筆跡,卑職可以模仿。”

    僕散忠義一聽,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僕散忠義欣然道:“好!你入府衙也有一年多了吧?做事倒是勤勉。

    本府如今就升你做濟南府團練副使,今後協助本府提轄濟南捕盜拿賊之事。”

    大宋這邊現在做官有科舉和蔭補兩種方式。

    金國這邊也差不多,而且比宋國更隨意些。

    像團練副使這種地方性的低級官吏,僕散忠義自己就可以進行任免。

    團練副使雖然只是個低階武官,卻是協助長官統領地方自衛武裝的武官,負責著整個濟南府的地方治安。

    林威受“六千會”安排,打入濟南府也有一年多了。

    “六千”,就是把“辛”字拆開。

    “六千會”,就是辛家暗中主持的山東路最大的販賣私鹽團伙。

    只是,這種拆字聯想太過隱晦,這種拆字遊戲金人也不熟悉。

    哪怕是聽到“六千會”這個名字,大部分人第一想法也是“足足有六千幫眾的私鹽販子?”

    很難有人能聯想到四橫閘村裡一老一少的辛家祖孫。

    以前林威做押司,只能給“六千會”通風報訊兒。

    現在他做團練副使,直接就是捕盜拿賊的官兒。

    以後官府再想抓捕私鹽販子,就要靠他這個私鹽販子了。

    林威滿臉激動,叉手施禮道:“大人如此器重,林威甘為大人效死。”

    僕散忠義“嘿嘿”一笑,揮手道:“本府無需你去死。

    來,照本府說的,模仿這完顏大睿的筆跡寫一封信,署名就用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的筆跡。”

    僕散忠義站起身,提著那口刀,往自己的座位上點了點。

    林威心中有點含糊,這廝不會等我寫完信就殺人滅口吧?

    他提著小心走過去,鋪開一張紙,便提起筆來。

    僕散忠義想了一想,沉聲道:“上京諸位,今已大難臨頭,爾等尚不自知麼?

    想我等世居白山黑水,何等逍遙自在。

    而今,完顏迪古乃當國,其志在於天下,足以損毀你我一家一姓之根基。

    迪古乃大志雄才,斷然不肯容忍你我不斷搪塞,阻撓他一統天下之志。

    長此以往,我等後果不堪設想。而今,我與驢蹄被迫遷往山東,根基盡失,任人魚肉,便是諸位前車之鑑……”

    什麼?

    反賊串聯造反的密信,字裡行間還在吹捧我大金皇帝陛下?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大金國皇帝陛下就是英明神武志在天下啊!

    難道這不是天下公認的事實嗎,誰敢挑刺兒?

    為什麼要歷數皇帝陛下的罪行啊?

    就是我們私心作祟了,我們不願意交權,所以我們要造反。

    什麼?不合邏輯!你要什麼邏輯!

    老子只是需要那麼一個大概其說得過去的罪名,能編排到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身上就行了。

    只有葉至雁那種讀書讀傻了的蠢貨,才會為了尋求邏輯,煞有其事地羅列我大金皇帝陛下的罪過。

    林威是你說我寫,一字不改。

    其實這種更近於白話的風格,更像完顏驢蹄他們的說話。

    雖說裡邊暗挫挫地吹捧了完顏亮一把,把他們的造反動機說的太不堪了些。

    不過,大不了不拿它當檄文了。

    只把它當成這些想造反的權貴們之間一封推心置腹的秘信,是不是就說的通了?

    不一會兒,秘信寫罷。

    僕散忠義接過去仔細看了一遍,又取過完顏大睿和完顏驢蹄以前的公文,認真對比了一番,不禁眉開眼笑。

    “哈哈,你他孃的還真是個人才!”

    僕散忠義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本府對照了半天,愣是沒看出有什麼區別。”

    僕散忠義滿意地道:“行吧,你回去吧,明天升衙,你就是濟南府團練副使!”

    林威一直暗暗蓄勢,以防不測。

    一見僕散忠義並無殺人滅口的意思,這才鬆了口氣。

    他連忙又對僕散忠義表了一番忠心,聽的僕散忠義肉麻不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僕散忠義笑罵道:“快滾,切記,今夜之事爛在你的肚子裡,不然,定叫你一嘗本府鋼刀之利!”

    ……

    孔家別第。

    完顏驢蹄提著燈籠,緩緩行走在巨大的堀室裡面。

    這地宮一般的巨大空間冬暖夏涼,四季恆溫,很適合儲藏東西。

    完顏驢蹄看著一排排一架架的罈子,嘖嘖讚歎道:“衍聖公,還是你家底蘊雄厚啊!本王與你一比,簡直就像個叫花子!”

    看看那一眼看不到頭的一口口罈子,完顏驢蹄讚歎道:“光是日用的酒水、香油、菜油,就有這麼多。”

    完顏驢蹄連連搖頭:“這還只是你家在濟南的一處別第,平時都不大有人來往的地方,嘖嘖嘖……”

    孔拯被完顏驢蹄的兩個隨從用刀挾持著,哭喪著臉道:“大王,你這究竟是何意啊,孔某與大王你一向交好,如今怎麼就刀兵相向了呢?”

    完顏驢蹄笑道:“衍聖公,你放心,本王不會傷害你,也無意謀奪你家財產。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