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樹蔭里拉弓(第2頁)
可是,金人已經過江了,剛被救出來的趙構哪還來得及組織力量防禦。
於是,慘烈的“提兵百萬西湖上”和“搜山檢海”就開始了……
在苗劉兵變時日夜憂懼、飽受折磨的趙構,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就開始了逃亡之旅。
每天裡,他簡直就是在和金人的快馬鐵騎在賽跑,最後只能逃到海上去。
那段日夜憂懼、朝不保夕的慘
痛經歷,在趙構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可怕陰影。
從那之後,釋放兵權?
呵呵,不可能了,永遠也不可能了。
苗劉的行為,讓五代十國時那些將領殺其君篡其位的遙遠歷史,一下子拉近到了眼前,像烙鐵一樣深深烙印在了趙構的心裡。
從此,趙構對於兵權,變得極為敏感,產生了一種執著的、病態的控制慾。
可是,他只看到了苗劉的不忠,卻忽略了張俊、楊存中、韓世忠這些忠肝義膽的將領們,還有成千上萬的忠義勇士們在這過程中的忠勇無畏。
他只記住了自己在那段日子裡日夜憂懼、時刻奔走在死亡線上的慘烈。
卻忽略了在這些過程中,又有多少漢家男兒依舊毫不猶豫地追隨著他,拋頭顱、灑熱血,不離不棄!
他的性格,決定了他的命運,也註定了他的難成大器。
試想,這種性格的一個人,會忽略掉養子“隨口而出”的這句話麼?
以殿前司都指揮使身份,坐鎮殿前司,實則執掌三衙的楊存中,是他這一生中最信任的一員武將。
楊存中是北宋楊門後人,當初趙構以兵馬大元帥的身份往河北山東一帶募兵時,楊存中便是大元帥府侍衛,晝夜護衛趙構的寢帳,
在屢次危難中,楊存中也始終守衛在他身側,一次次為他出生入死。
所以,趙構對於兵權雖然已經產生了一種病態的執著,但是對於楊存中,卻仍是有著極大信任。
趙構對於楊存中的信任,其實還遠在對他的貼身大伴張去為和宰相秦檜的信任之上。
但是,養子趙璦“無意中”的一句自語,還是令他心生疑竇。
所以,當趙構站在小校場上,從趙密手中接過新改進的戰弩,仔細端詳著的時候,他便貌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子甫他今日未在軍中坐班麼?”
子甫,就是楊存中的字。
趙密忙道:“秦司三場新購來一批西馬,楊公去挑選戰馬了,想選來一批補充到西溪寨馬軍司。”
趙構點點頭,將弓朝地,想要把腳踩進“幹鐙”裡去。
大璫張去為殷勤地道:“官家,這可是二石七斗的強弩,恐會傷了官家的腰力,還是讓老奴為官家開弩吧。”
趙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還沒有老邁,一張弩都開不得了?”
他腳踏“幹鐙”,雙臂一較力,就把那張強弩硬生生地拉開,居然一氣呵成。
趙密和普安郡王趙瑗齊喝一聲彩。
張去為趕緊遞過一枝木羽箭,恭維道:“陛下真是龍馬精神,若是換做老奴,只怕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做不到這般利索。”
趙構笑罵道:“你這不知羞的老殺才,就長了一張粉嘴兒。”
他接過弩箭,搭在弦上,雙臂端著弩,瞄著遠處的靶子,又像閒談一般地問道:
“子甫帶去了很多人麼?朕看這營中,操習的將士剩了一半不到啊。”
“呃……這個……,臣……”
趙密聽了,頓時吱唔起來。
趙構心頭一凜,緩緩轉頭看向趙密,眸色灰暗了一下:“怎麼了?”
趙密硬著頭皮,吭哧癟肚地道:“臣……不敢欺君,營中將士,確實少了一半。”
趙構微笑道:“哦?那麼……人呢?”
趙密赧然低頭道:“秦相家裡丟了只貓兒,諸坊、諸廂、諸縣,乃至臨安府紛紛發動人手,卻始終沒有那貓兒的下落。
所以……殿帥他……,咳咳!殿帥分撥了三衙的一些軍士,幫秦相……找貓去了。”
趙構的目芒猛地縮了一下,連眼瞼都因為莫名的緊張猛地抽緊了。
但這只是剎那之間的變化,不等別人注意到他的神情,趙構便迅速恢復了從容。
大璫張去為卻因為趙密這句話感覺有些不安了。
大璫張去為和秦檜、還有郎中王繼先三個人,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曾有人戲言,官家以國事委之秦檜,以家事委之張去為,以一身委之王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