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關 作品

第259章 拈花小築(第3頁)

說到這裡,楊沅有些頭疼地拍了拍額頭:“你以後每天都要不斷加入新認識的人和新接觸的事……

我都不敢想象,一年半載之後,你每天起來需要看多少東西。”

艾曼紐貝兒也很無奈,對楊沅道:“楊大官人放心,以我現在的記憶力和閱覽速度,我相信這並不難做到。”

楊沅道:“你們先去安頓下來吧,等穩定下來,可以找臨安名醫給你看看,或許會有治癒的辦法。對了……”

楊沅又轉向陸老丈道:“陸老爹,你們記賬的簿子,取一冊給她。”

楊沅看了一眼艾曼紐貝兒胸前懸掛著的鳶尾花,今天,它能折成一朵鳶尾花,可能半年以後,它就變成一本書了。

小金毛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開始辛勤的“晨讀”,比臨近高考的高三女生還慘啊。

楊沅把事情交代清楚以後,便趕向皇城司。

“馬皇弩”是由皇城司的人截獲的,但它的發現地點在山陰。

之前的話,皇城司還可以秘密派遣人員赴山陰調查。

但現在事情已經鬧的太大了,軍中銳器失竊一事,令天子震怒,從而朝野關注。

囿於朝廷制度,皇城司是不能把觸手伸出臨安城的。

此前注意的人不多,還能悄悄為之,如今為了避嫌,此案就只能由機速房接手了。

楊沅此去皇城司,是想把相應的案卷和人犯交接到樞密院去,待他了解了初步情況,再去拜見普安郡王。

來到皇城司門前,看到“皇城司”的匾額,一股莫名的壓力,便撲面而來。

鹿溪面前也好,師師面前也罷,他都沒有露出過身負壓力的模樣來,似乎……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輕鬆模樣。

但,他心中壓力,實比山嶽還重。

小金毛雖然沒能說清楚殺死沐絲的兇手是誰,但她確實給楊沅縮小了偵緝的範圍。

殺死沐絲的真正凶手,就在碼頭上。

那隔空射來的亂箭,只是為了製造混亂、吸引注意力,給真正實施暗殺的人制造動手的機會罷了。

而碼頭上當時有機會下手殺死沐絲的,一共有三夥人。

普安郡王趙瑗和他的隨從。

皇城卒。

押送的禁軍士兵。

也就是說,除了被押送的犯人們,當時在碼頭上的所有人,個個都有嫌疑。

所以,楊沅此時難免有如履薄冰的感覺。

那種兇險,比他當初為了大哥,獨自一人硬抗“國信所”還要強烈。

因為,至少那時候敵我關係是清楚的,幹就完了!

他的兇險,僅僅是因為敵我力量相差懸殊。

可現在,普安郡王將是他偵破此案的直接上司。

而他調查此案的第一手材料和證供,來自皇城司。

可是普安郡王和皇城司都有殺人嫌疑,他要時時防範來自背後的刀。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楊沅輕輕吁了口氣,眸中的凝重之色,迅速被一抹輕鬆的笑意所取代。

他腳步輕快地走向前去,就像是毫無所知地走進了一團藏匿著兇獸的迷霧。

皇城使的簽押房內,普安郡王和木恩正對面而立。

木恩滿臉懇色地對普安郡王趙瑗道:“大王,官家希望能儘快審結此案。”

趙瑗道:“本王剛剛接手此案,馬皇弩是誰所盜,沐絲是誰滅口,都還不曾查清楚,如何草草結案?”

木恩道:“官員、商賈、海盜、金人,肆無忌憚地走私,甚至連軍中重器也被竊取……

此案爆發之後,秦檜也措手不及。這正是削其黨羽的大好機會。”

木恩對趙瑗道:“如果,為了查出盜取馬皇弩的真兇,為了找出殺沐絲滅口的真兇,曠日持久地查下去,時日一旦俟得久了,讓秦檜緩過神兒來,說不定就有手段反制,那時候,大好局面,將不復存在。”

趙瑗遲疑道:“難道為此,就隨意指一個兇手,草草結案?”

木恩道:“竊取馬皇弩的人,當然還要繼續查,但完全可以是結案之後,由朝廷秘密地查。”

趙瑗猶豫道:“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序次規矩,是法治清明之基,一旦為達目的肆意玩弄它,後患無窮啊!”

木恩沉聲道:“下官亦曾廝殺於戰場之上,是用刀殺人還是用槍殺人,是正面捅他一刀還是背面刺他一槍,從來都不是必須要守的規矩,殺死敵人,才是正理!”

趙瑗也有些惱火:“木提舉,這不是兩軍交戰的戰場,事關朝廷刑統大義啊!”

兩個人爭的,就是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誰更重要了。

趙構想快刀斬亂麻,趁著秦檜反應不及,迅速結案,該殺的殺,該流的流,該貶的貶,削其黨羽。

可是一直作為儲君培養的趙瑗,滿腦子都是聖賢教誨、道德文章。

他認為國無法不治,民無法不立!治國理民必須堂堂正正,有法卻可以變通的話,那就是法有漏洞,等於沒有了法,會後患無窮。

所以,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寧可犧牲一時利益,也必須保證執法的絕對合法性。

兩個人一時就僵持在了那裡。

替楊沅報信的皇城卒走到堂下,就看到了對面而立,四目相對的普安郡王和皇城使似乎有點劍拔弩張之態。

他連大堂都沒敢進,就在堂外遠遠喊了一句:“大王、木提舉,樞密院楊沅楊承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