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三十二章 不能過猶不及
這是中國文化屆的一道迷思,華夏的文華獨力發展到宋代,已經臻於巔峰,除了大寫意,潑墨重彩還沒到盡頭,以及後來吸取西方構圖,透視等技巧而產生的“海派畫風”,以及各種新發現的釉料,能夠在金屬加工,瓷器,書畫上該走的路子,差不多都已經走盡了。
加上華夏藝術本身就是“戴著鐐銬跳舞”的藝術,雖然講求突破,但是講求的是在章法上基礎上的突破,要是沒有章法約束,那就真成童子塗鴉了。
這是美學範疇當中的一個問題,就好比徐志摩的《再別康橋》本身很美,但是你將它丟到宋代或者明代去,宋人和明人只會罵一句“什麼玩意兒”。
原因不是《再別康橋》不美,而是它脫離了宋明人作詩時候的基本審美定勢太多。
俗話說的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兩步是瘋子,用在這裡也是非常合適的。
所以宋代的審美就成了中國古代文化的標杆,其後的朝代裡,文化都在朝著它靠攏。
例如瓷器,為了燒造出宋窯的“鐵足紫口”,景德鎮的工匠們明明有了更高明的瓷土和工藝,還得用紫黑釉在仿造瓷器潔白的底足上畫一圈“裝飾釉”,用來模擬出宋瓷的特徵。
書畫用紙同樣如此,宋代哲宗,徽宗,為了仿造晉代的側理紙,可謂耗費不少;而清代乾隆皇帝為了仿造宋代雞林紙,金粟山藏經紙,仿元代明仁殿紙,同樣如此。
最搞笑的是澄心堂紙,這個紙最早是五代南唐的內府用紙,風流皇帝李煜建堂藏之。
宋代到了神宗時期開始仿造,最後得到了紙質與之相類似的書畫用紙,也稱為“澄心堂”,士大夫要是得到皇家賞賜,往往要寫詩作賀。
到了清代,仿“澄心堂”也成了內府的文化大工程之一,最終得到的紙張離五代深遠,與宋仿差相彷彿,最終還是命名為“澄心堂”。
這就是中國古代在文房諸寶上的講究,書畫用絹同樣如此,不過好在四眠蠶在從南向北推廣的過程耗時相當的長,直到清代,都還能夠找得到合適的造絹用絲的。
這也就導致了宋後畫絹除了成本越來越貴,挑選越來越嚴苛外,織成成品之後,尤其是對名人大家使用的高級貨色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巨大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