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六百一十九章 不夠深，但夠博
“高麗瓷惟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其繪畫水平。比如這梅花，畫工的確相當精湛，屬於標準的文人畫，格調非常。反觀中國瓷器，僅按照作畫水平來看，要到清三代時期，才具備這樣的藝術水準。”
“不過用辰砂作畫的方法卻不是高麗人的發明，而是從中國學過去的。”周至笑道：“這種繪畫的創作者是蘇東坡。蘇東坡有個親戚叫文同，是畫竹子的名家，‘胸有成竹’這個成語就是蘇東坡誇文同畫竹而流傳下來的。”
“蘇東坡跟文同業學會了畫竹，不過他另闢蹊徑，用硃砂作畫，還由此形成了國畫的一個類型。”
“宋代高麗與中國交往密切，高麗摺扇，綿紙在中國大行其道，中國隊高麗文化影響頗深，硃砂畫估計就是那個時候傳過去的，到了十八世紀被用到了瓷器上。”
“你確定要這幾件？”林婉秋看著周至笑道：“高麗瓷器在拍賣市場上可不怎麼值錢喲，抵不上你今天的鑑定費喲。”
“婉秋，肘子今晚給你鑑定，按照正常行情該給他多少啊？”李老二對此挺感興趣。
林婉秋笑道：“我現在每年給三十萬顧問費養著他，鑑定的時候按照藝術品價值另外單給，業內行情是三個點，今晚這批文物都是海外文物，值錢比國內行情高不少，幾件明青花瓷器都是百萬級的，三代官窯琺琅彩本來該是千萬級，但是西洋畫不受國內市場追捧，和粉彩一樣按百萬級來算，剩下的八九十件加起來算一個百萬級，總體價值兩三千萬吧。”
“我該給肘子一百萬左右的鑑定費，他要拿幾件高麗瓷器值不了這個價。”
“我們之間算這麼清楚幹嘛？這幾件瓷器雖然用釉一般，但是畫工卻頗為深湛，很有神韻。應該是高麗名家手筆。”周至笑道：“這次打官司還要靠三星索尼當主力，衝鋒在前，三星老會長好像挺喜歡這些東西的，我到時候請三星的代表轉交給他，算是小禮物了。”
說完就拿眼看向李老二，意思是我給你老婆打完工了，話題也遞過來了，該說的，也該說了吧？
李老二笑吟吟地將餅乾盤子遞給了周至：“辛苦辛苦，不過我看你也沒花多少時間嗎？這錢掙得怪輕鬆的。”
“可不準亂說！”林婉秋趕緊阻止道：“沒有三十年的功夫，也做不到肘子那麼快！”
“三十年？”李老三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肘子：“他是打孃胎裡帶出來的？”
“呃……我是說換成別人沒有三十年的功夫做不到。”林婉秋擺擺手笑了：“他是怪物，例外！”
大家全都樂了，紛紛表示林婉秋最後這句沒說錯。
其實文物鑑藏這門功課除了各種專業技巧，文化底蘊是需要十分深厚的，林婉秋所說的三十年功夫，其實主要在這上頭。
不過周至從小喜歡傳統文化，被四舅帶起來的童子功，日精日進沒有一日斷絕，加上迭遇名師，十幾年下來幾乎就是一個傳統文人，古文功底加上變態的記憶網，已經是辜老和王老爺子的結合體，也就是將學院派和實踐派完全結合了起來。
論起國學知識的專深，比如啟老爺子的碑帖學，辜老爺子的韻學，王老爺子的明清傢俱，銅爐，瓷器來，他的水平自然很難得到，但是論起知識的廣博，卻也是三位老爺子時常誇讚的，認為周至已經達到了他們也沒有達到的廣度。
也就是碑帖也會，韻學也會，明清傢俱銅爐瓷器字畫也會，雖然達不到幾位老爺子的水平，但也是一般專家級的水準了。
幾位老爺子對此的態度也有些不一樣，比如王老爺子，就覺得周至頗有自己年輕時候的風範，啥都喜歡啥都愛玩兒，慢慢發展沒啥不好的。
辜老爺子就有些遺憾，認為肘子本來可以在文字學上專研到極深刻的程度的，但是因為分心太過，現在看來只有依賴計算機技術的一技之長，在古文字學上開闢出一條研究道路來了。
雖然也非常厲害了，但要是有精深的本門功夫，在結合信息技術，那不是更完美嗎？
啟老爺子卻給辜老爺子寫過信，說肘子走的是類似宋前大學的路子，而辜氏文字學更多體近清代小學的宗門，兩種路子一條開闊恢弘，一條專深精細，在不同的時代自然有不同的功用，各自煊赫一時。
如今新時代到來了，專深精細這方面，似乎可以讓計算機來完成，因此從肘子開始，將辜氏文學轉型到開闊恢弘這條路上來，不失為兩相兼顧的美事兒。
等到周至主持的甲骨文綴合項目和甲骨文字根與組字研究項目開始產出成果後，辜老感覺啟老爺子說的還真有道理，也就不再強求了。
有了這些弟子，周至研究起文物鑑定來，比別的人就是事半功倍，一天功夫足抵別人幾天，十年下來超過別人三十年，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其實肘子的鑑定功夫還好，運氣才是逆天了。”李老三說道：“要找得到寶貝，先得有寶貝在那兒藏著才行。比如那個什麼鬼市，也得真有人拿著好東西擺攤才行啊。要全都是贗品，肘子再大的本事兒也無從施展啊。”
“你這種說法就無聊了。”林婉秋笑道：“就拿那個胭脂紫來福碟來舉例，馬爺說那碟子擺在鬼市上好長時間，他都盤過幾次，愣是不敢過手，肘子去了就拿下，這就是本領。”
“其實三哥說得沒錯。”周至笑道：“隨著收藏越來越熱，估計再過幾年，文玩時常真就如三哥說得那樣，我們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兒，也無從施展了，因為好東西不可能再以那樣的方式出現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們就出國！”林婉秋笑道：“一個國家一個國家地淘過去！”
等到肘子吃了點東西，李老二才說道：“其實米國那事兒，你也不用多操心，這種與工會的談判官司乃至訴訟，在那邊只是尋常事情，不過這次是音樂從業者工會發起的，你應該知道，這個工會很多成員其實是明星，他們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影響力，所以將事情的影響放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