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探路
這富商叫章明康,態度豪橫,表示只要我能給他延壽,多少錢都不是個事,並且當場拿了一百萬出來做訂金。
可他這不是外路病,不在我的治療範圍之內。
所以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這個請求,並且告誡他生老病死是天地自然不可移的道理,凡是意圖靠法術來祛病延壽的,都是外道邪術,不僅不可能達到真正的延壽目的,還會後患無窮,一旦使用,輕則破財傷身,傾家蕩產,重則破家滅門,貽禍子孫。
然後,我讓人把他趕出道場,沒有絲毫商談餘地。
在場的所有研究會員都見證了這一幕。
我鄭重告誡在場會員,治外路病首先要心正,然後才能術正。
屬於外路病的,比如吳學會孫子這樣的,自然是極盡所能去救治,這是正道。
不屬於外路病的,單純貪生怕死,想損人利己,比如剛趕走這樣的,哪怕拿一千萬出來,也不可能給他施術,否則就是邪道。
在場眾人都深表歎服,表示一定把我這番話傳出去,讓所有人都認識到這一點。
晚上,我接到潘貴祥打來的電話。
章明康找到他門上,求幫忙搭橋,請我幫忙救命延壽。
按潘貴祥所說,章明康之所以會害了絕症,也是因為受人暗算,傷了祖墳風水所致,應該屬於外路病的一種。
既然合情合理,而且言辭懇切,我便答應下來。
通電話後不過一個多小時,章明康悄悄上門,一掃先前在道場的豪橫,進門先磕頭行禮,然後恭恭敬敬地奉上了張一千萬的支票,這才說:“請周先生救我一命。”
自古以來,善財難捨,但有錢人買命,向來捨得花。
我擺手說:“看個外路病,不值當孝敬這麼多,你收回去吧。”
章明康連連磕頭,說:“周先生,白天是我不知道輕重,才表現得那麼輕狂,得了老潘的指點,才知道您是真正的高人,不是我這種只有幾個錢的買賣人能比得了的。只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救我一命吧。”
一日夜往復魔都誅敵、搭橋戰俊妮所顯露的雷霆之威,可不光是顯給潘貴祥看的,更是要讓每個求到我頭上的人都知道——周成這個老仙爺可跟地仙會的其他老仙爺不一樣!
想要我救命,那就乖乖來求我!
我說:“怎麼知道我有借壽續命的本事?”
章明康道:“也是聽朋友說的,又找吳學會打聽了一下。”
我又問:“金城能借壽續命的,不光有我,為什麼不找他們?”
章明康茫然道:“我不知道金城還有能借壽續命的其他高人啊。”
我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沒再繼續追問,讓他脫了上衣,先觀察他的前胸後背,然後才開始斷脈診指。
這一番程序下來,對他的狀態我心中有數,便對他說:“我這手段叫共壽術,選一個生辰八字與你相合的人施術,與你共享他的壽命,只是你這病是天數,跟吳學會孫子的情況還不太一樣,與你共壽的人會因此而折壽,活不過三十歲。我給你個生辰八字,你想好了,就照這個生辰八字去找人,只能找女人,不能找男人。”
說完,我就寫下生辰八字遞給章明康。
章明康接過去一瞧,便忍不住喜笑顏開,“不用找了,我現在的女人就是這個生辰,用她就可以。”
我說:“不徵求一下你老婆的意見嗎?”
章明康道:“我老婆幾年前就死了,現在跟著我的這個沒有名分,她願意跟著我也是圖我的錢,我把錢給足,就當買她這條命了。”
說著話,又把那張支票推給我,“周先生,這是我的一片誠意。”
我說:“雖然治外路病的診費全看緣法,但總歸有個限度,這錢我收了就是壞規矩。這樣吧,你要真心想答謝我,這筆錢我給你兩個出路。一個是吳學會搞了個慈善基金,很需要用錢,你可以把這個錢以我的名義捐給這個基金。另一個是,我有個朋友正在做買賣,正巧需要大量資金投入,你可以把這個錢投給她來用,到時候算股份,讓她給你分紅就是了。”
章明康不假思索地問:“您那朋友叫什麼,我得怎麼才能聯繫到她?”
我把戰俊妮的名片拿給他,“戰俊妮,你去找她,就說是我介紹過來給她投資的。但這個投資不能記名,也不能算是別人的,只能算是你個人投資。”
章明康瞟了名片一眼,下意識把本就坐得直直的腰板又挺得更直了一些,“原來戰女士也是您門下啊。我可是久仰這位戰女士的大名,只恨沒有機會認識,這次全是託您的福,才能得著投資她的機會。這樣吧,為了表示誠意,我給她投兩千萬。”
我強調道:“只是朋友,不是門下。你也不用這樣給我表示誠意。”
“對,對,只是朋友,朋友關係好啊,進可攻,退可守,我就是喜歡朋友,不喜歡上來就飛擒大咬的傢伙。”
章明康一臉心領神會,連連點頭,笑得異常猥瑣,收了那張支票,又從手包裡掏出兩迭錢來。
“這是兩萬塊,我誠心孝敬,請您務必收下。”
我這回沒有拒絕。
章明康鬆了口氣,也不多呆,立刻起身,道:“我這就去把人帶來,辛苦您今晚就把事情結了,也省得過後再麻煩您。”
我說:“一定要在十點之前把人帶回來,過了天時,今天就不能施術了。”
章明康應了,轉身拔腿就跑。
他剛出門沒多久,小五就進來了,笑嘻嘻地把一小迭錢放到茶几上,說:“這老傢伙出手真大方,指個門路,就給了我一千塊。”
章明康能出來就直接找到潘貴祥,可不是偶然,而是我的精心佈置。
小五當時就按我的吩咐守在道場外,等章明康被趕出來,便立刻湊過去搭話。
正常來說,這種級別的富商不會隨便答理冒失上來搭話的小地出溜。
但小五最近因為表現好,幫研究會提供了很多情報,解決了相當多的問題,已經獲得上下一致的認可,所以被我派了個守門登記的活,來人先在他那裡做簡單登記,然後才能進屋,已經提前跟章明康照了臉。
搭上話的小五告訴章明康,延壽這種事情忌諱太多,還可能會涉及人命填補,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引來正道大脈和公家的注意,所以直接上門來講,多少錢我都不可能接,必須得低調,得知根知底才行。
低調好辦,可知根知底卻不好解決。
畢竟我才到金城不過半年多點,想跟我知根知底比較困難。
章明康有些犯難,就給小五上了根菸,又塞了一千塊好處,請教怎麼才能讓我對他知根知底。
小五叼了煙,拿上錢,告訴章明康,金城最有名的鐵肩子潘貴祥就是我的門下,吳學會孫子那事就是經他手求到我這裡,找他拉線搭橋保準能成,又順便把我在道場裡講的那翻話告訴了他。
章明康立刻大喜。
他本身就是金城商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金錢拆借、各方搭橋、拿地拿政策類似事情,免不得跟潘貴祥這種人物打交道,正能應上知根知底這句話。
金城各路權貴人物,尤其是商圈富豪,沒同潘貴祥打過交道的人不多,不知根知底的也不多。
收潘貴祥做門下,對我來說就等於打開通往金城權勢豪貴圈子的大門。
而反過來,對於權勢豪貴們來說,則等於是搭起了一條便捷的橋樑,在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聯繫上我。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章明康找上了潘貴祥。
而潘貴祥早就得了我的叮囑,自然不會拒絕。
有了這兩次,以後再有人想求我延壽,自然而然就會通過潘貴祥來搭橋。
對於潘貴祥而言,這是天大的好事,等於是極大擴展了他這個鐵肩子的人脈圈子,提高了他的話語權,就算是在背後靠山面前,也可以更加得臉了。
看著小五努力裝出來的一臉討好樣子,我微微一笑,道:“給你的,你就拿著好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都像今天這麼辦,賞你的你儘管收著,我再讓潘貴祥單給你開份工資,以後就算不做這些了,也能衣食無憂。”
小五趕忙鞠躬,低頭藏臉,含糊不清地說:“謝老仙爺關照。”
聲音略有些發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摘下了他一根頭髮,道:“好好跟著我幹,不會讓你吃虧的。”
小五埋著頭,沒有回應我的話。
章明康回來得極快。
不到九點,他就拉著那個小情人過來了。
我也不廢話,直接問那小情人知不知道是來幹什麼的,願不願意把自己的壽命同章明康分享。
小情人說她知道,也願意。
只是微微顫抖的肩膀,透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我卻只當沒看見,收拾東西,如法炮製,給兩人施了借壽術。
只不過,那一對做為共壽憑籍的桐人,沒有交給兩人。
施術完畢,小情人終於控制不住,眼淚一對一雙地往下掉。
章明康也不去安慰她,只問我過後還需不需要連續施術,用不用再準備別的東西,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
我微微挑了下眉頭。
能問出這些問題,說明章明康是有備而來。
只有知道類似的情況,才能問出這種話來。
使了外道邪術劫壽續命,就會淪為這邪術的傀儡,任其予取予奪。
比如說定期施術穩定效果,每次都會有單獨的要求,只要錢反而是最簡單痛快的了。
如果敢拒絕要求,過了時限不做定期施術,就會立刻被邪術反噬,從內而外,慢慢潰爛而死。這個過程最長可能會持續兩年,受到反噬者會痛不欲生,偏卻求死不能,真真正正的生不如死。
而在第一次施術後,為了保證術法效果穩定,第二次和第三次維護基本都是十五天一次,每次要的價錢都會高那麼一些。
既然知道章明康實際上是被推出來探路的,我便很耐心地解答了他的問題。
後續需不需要持續治療?
不需要!
一次施術,就再也不用重複施術了。
用不用再準備別的東西?
不需要!
重複施術都不用了,還要什麼別的東西?
章明康得了我的回答,神情有些微妙,但很快就把這種情緒變化掩蓋下去,對著我再三感謝後,帶著還在抹眼淚的小情人走人。
我找了個大肚廣口瓶,灌滿小燒,畫了一道符後點燃扔進瓶裡。
符紙裹著那一團火焰在瓶中酒液裡起伏,卻沒有把酒引燃。
我把那一對章明康和小情人共壽桐人塞進去。
桐人周身立刻冒出藍幽幽的火焰,直接沉到瓶底。
我再寫一道符,封住瓶口,然後把瓶子放到房間西北角,底下墊上槐木板,上方懸一把菜刀,刀尖筆直對著瓶口,如果懸刀的繩子斷了,刀就會落進瓶子裡。
最多再過十五天,只要通過章明康的狀況確認我所說不假,再加上吳學會孫子作為旁證,就會有我真正想要見到的目標上門拜訪了。
我又用小五的頭髮做了道三角符,埋在窗臺香爐裡。
然後取出一張小五的照片,貼到房後外牆角落。
這是整個院子裡陰煞之氣最重的位置。
那天就是從這裡下鍬,挖出了煉生丹的九重屍鼎。
我在這個位置煉了大量的陰煞釘,卻絲毫不減這裡的陰煞凶氣。
照片貼好後,已經是午夜十二點,我找出兩根陰煞釘,釘入照片上小五的雙眼,然後又取出一張周成的照片貼在小五照片的下方,最後焚香敬拜,九叩九拜九禮。
這樣每天在午夜時叩拜一次,連續拜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把周成的樣貌轉移到小五身上。
這樣的轉移不可持久,最多也就能維持二十四小時,其實是個沒大用處的花架子把戲。
但戲法不在是否老套,而在於變戲法的人的手法。
再合適的場合,再普通的戲法也能變出意想不到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