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鵲4(第2頁)

 

    主子所待的地方,就算是天大的臣子,也需步行而進。
 

    喬昭懿跟在鄧儀身後,眼見各路人馬都是面色恭謹,甚至不敢盤問,便匆匆放行,也跟著體驗把“原來這就是權宦姿態”的奇異感覺。
 

    等見過兩道宮牆,穿過門楹樑柱,再向裡走,就到春暉殿。
 

    一位候著嬤嬤聽聞聲響,探頭往外瞥一眼,當即一笑,自己出來與鄧公公見禮,再按著規矩對喬昭懿進行搜身和盤問,等通稟的人回了話,這才讓二人進去。
 

    喬昭懿入宮前,便久聽當今皇后周氏的盛名。
 

    她不是陛下的髮妻原配,而是後抬上來的,從入宮到生育皇子,位列皇后,輔佐朝政,已經是二十六年的歲月。
 

    周綺搖掌權後,朝堂上提拔了不少人,也殺了不少人,鬥倒了不少文官集團,也為大鄴培養了許多出自寒門的英賢。
 

    喬昭懿入宮前,想著周後應當是個肅穆霸氣的性子,沒想到掀簾而進,撞見的卻是一個異常端方溫婉的人,身著素色錦衣,面前鋪陳著張紙,她提筆,好似在忖量什麼。
 

    直到喬昭懿進來,視線才自畫上移開。
 

    喬昭懿磕頭行禮,“臣女拜見娘娘,伏願娘娘千歲金安。”
 

    有如甘泉的聲音響在殿內,周綺搖打量著面前少女。
 

    只見來人面如桃杏,身上卻著葵綠色衣裙,將整個人襯得像是掩映在春山霧氣中的朦朧春花。
 

    周綺搖打量兩眼,先淡笑著讓她起身,又招手讓她過來,“且來瞧瞧本宮新畫的這畫兒。”
 

    喬昭懿走過去,見桌上鎮紙壓著一幅斗方,上繪趙粉牡丹,重疊的粉紫花心,壓著邊緣處的白,生在灑金宣紙上,只邊緣處卻是空著的,沒有題字。
 

    喬昭懿面色恭順,只挑著恭維的話虛虛說幾句。
 

    其實凡事沒有明旨的事,都好弄,她不入局,便是最好的破局,管宮裡問些什麼,統一用婚姻大事需父母做主的由頭推了就是。
 

    文遠伯家非功臣,也非權臣,哪來的面子求得皇后的懿旨。
 

    沒想到她站了半晌,周綺搖忽然讓鄧儀遞去一支筆,周綺搖慢慢道,“畫雖成,卻缺了首相映的詩。昨日陛下說喬朗的兒女都教養得極好,本宮也想瞧瞧。”
 

    聲音並不嚴肅,反而溫婉從容,就像是自己真苦惱詩詞般。
 

    喬昭懿“”
 

    她拿著筆只覺千斤重。
 

    陛下的話在前頭,她若是寫不好,怕不是來日要給她爹扣一頂教女無方的帽子,連累官聲,而且家裡嫁出去的姐姐,還要在夫家過活。
 

    她長姐就是靠才名才高嫁的,嫡親的妹妹若是文墨不通,日後哪有臉在夫家挺直腰桿子。
 

    但要是寫得好,會不會又給她安個由頭直接許出去
 

    想到此點的喬昭懿“”
 

    她站在斗方前半晌,心臟砰砰跳,最終想到什麼,放下筆,緩緩跪下,對著周綺搖慢慢唸了首京中早有的牡丹賞詞“昔日便有人道,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不管他們有什麼旁的心思,總而言之,誇就對了。
 

    這株牡丹或許擁有別的隱藏含義,但喬昭懿並不想深想,她只確定一件事,在當前的條件下,她把牡丹比作皇后,準沒錯。
 

    天下間就沒有不喜歡別人恭維自己的,天家更甚。
 

    喬昭懿“天下真花獨牡丹,可又天教晚發,獨獨開在暮春,這才讓芍藥等物不得睹見真容,認為自己可以與之相媲。”
 

    “但牡丹所開之處,亦令群芳動容,讓眾花看到自己成長的希望和可能性,更是冠古絕今的大義。”
 

    喬昭懿慢慢道“臣女愚鈍,不堪詩詞,所寫之句怕是辱沒此花,讓其仙品之花沾上了凡泥之土,不若留做無字牡丹,更顯高潔。”
 

    周綺搖是大鄴繼後,但這些年走的路並不順暢,前朝後宮處處有阻礙。
 

    喬昭懿不知道周綺搖心中所想,但作為戲文專業的學生,讀過不少歷史向書籍,也能從隻言片語裡窺見另位同樣當過攝政皇后的武氏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