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64 章

    軍船靠岸那日,寧雪瀅剛步下艞板,就被飛撲過來的秋荷抱個滿懷。
 

    嗚嗚嗚小姐,你沒事就好”
 

    被擠開的青橘焦急地跺跺腳,張開手臂抱住她們兩人。
 

    被團團圍住,寧雪瀅終於感受到一丁點兒的踏實感,仰頭望向蒼穹時,被湛藍的天色撫平了這些日子淡淡的感傷。
 

    她從來不是會沉溺在痛苦中的人,有向陽而生的開朗樂觀,也有排解消沉的自我暗示方法。
 

    船舶靠岸,該趕往金陵與爹孃團聚了。
 

    因被劫持一事打亂了原本的計劃,寧雪瀅沒能在靠近金陵城的渡口上岸,只能重新規劃路線,乘馬車行進。
 

    和離的事,她想要再提,卻沒再瞧見衛湛,甚至不知他現在何處,是否返程回京了。
 

    衛湛如蒸發一樣,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蘆葦依依,水鳥啾啾,在卸載魚蝦的渡口,停泊著多艘漁船。
 

    一名年輕的女子拉著驢車走來,想要買些新鮮的魚蝦回去煲湯,剩餘的醃製成醬。
 

    女子相貌清秀算不得貌美,皮膚還有些粗糙蠟黃,是附近一帶的村民,甫一出現在渡口,就吸引了不少水手的注意。
 

    可女子喜歡文雅之人,拒絕了前來家裡說親的媒人,一心想找個讀書人,也因此遲遲沒有出嫁。
 

    一名水手光著膀子跨上岸,笑嘻嘻湊近,“春杏姑娘是來買魚的嗎要多少,我讓船主算你便宜些。”
 

    被喚作春杏的女子嗔道“別大言不慚,你的臉面在船主那裡值多少銅錢”
 

    說著扭腰越過傻笑的小夥子,慢慢挑選起來,當她走到最後一艘漁船前時,餘光瞥見遠處的蘆葦叢裡漂浮著一個物體,衣衫上浮,晃晃蕩蕩,像是個溺水者。
 

    心下一驚,她拉著驢車跑過去,身姿匯入春風中。
 

    溺水者陷入昏迷,任憑岸上的人如何呼喚,都毫無反應。
 

    四月芳菲盡,山谷落英繽紛,一株株蒲公英點綴青青草叢,更有萸花綻放絢爛。
 

    途中氣氛壓抑,秋荷和青橘都覺出異樣,但無論如何詢問,都得不到答案。
 

    寧雪瀅只是淡淡笑開,倔強又柔韌的性子有時會讓身邊人又氣又無奈。
 

    四月十八,大雨傾盆,車隊在穿過一座村落時遭遇暴雨。
 

    影衛跟附近的村民打過招呼,一行人住進那戶人家避雨。
 

    農戶家只有一對老夫妻,膝下子女要麼去了大一點兒的城池做長工,要麼已經遠嫁,家裡很是冷清。
 

    乍見有客上門,老兩口甚是熱情。
 

    與兩位老人問過好,寧雪瀅走進老嫗為她準備的偏房。
 

    “寒舍簡陋,委屈夫人湊合一晚。”
 

    “您說哪裡話”寧雪瀅彎眸淺笑,“叨擾之處,還要請二老多擔待呢。”
 

    老嫗是得了影衛銀兩的,被闊綽的出手嚇得不敢怠慢,猜出面前的女子來自
 

    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
 

    偏房只有一張大床和一副桌椅,陳列皆破舊,連喝水的杯子都帶有缺口。
 

    秋荷從馬車裡取出茶具和小爐,迎雨折返回偏房時,忽然瞥見什麼,登時慢下腳步,恍惚瞧見一道身影撐傘佇立在不遠處。
 

    可雨勢太大,簌簌成線,拍打在臉上有些刺痛,她顧不得其他,快步走進偏房,放下東西,拍了拍衣裙上的雨水,“越往南邊走,雨水越豐厚,接下來的路途,咱們啊,指不定要被淋上幾場呢。”
 

    青橘坐在床邊吃甘蔗,牙口極好。
 

    “哪來的甘蔗”秋荷問道。
 

    “婆婆給的。投桃報李,咱們明日離開時,給婆婆留些瓜果吧。”
 

    這時,有村民披著蓑衣走來,挨家挨戶地告知著“咱們村的橋被河水沖斷了,等著官府來人修葺,這幾日都別去河邊亂轉”
 

    老翁隔著門簾子應道“知道了”
 

    在另一間偏房的影衛們互視幾眼,在這麼一間逼仄的小房間內擠上幾日可是夠受的。
 

    雨水順著屋簷連成串,潤透窗紙,滴濺進屋中的被褥上,青橘關上窗,抱臂搖搖頭,“橋修好前,咱們算是走不了了,希望官府加派人手趕工吧。”
 

    秋荷嘆道“想必夫人都等急了,也不知老爺行至哪裡了。”
 

    寧雪瀅坐在桌邊煮水,眉眼淡淡的,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但面上絲毫不顯,以致秋荷和青橘都未察覺她此刻的異樣。
 

    子夜過半,大雨初歇,屋外潮氣四起,屋內被褥潮溼,比船艙裡好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