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記憶解封
心電圖的報警聲讓整個手術室都變得忙碌起來。
手術檯上的寧豐,看著一層薄薄的專用布蓋在自己身上。
好冷。
不是手術檯的冰冷,也不是手術間微微低了一些的恆定氣溫,而是一種彷彿沒有血液流動之後從心口傳遞出的冷意。
這種冷意,讓寧豐覺得渾身僵硬麻木。
知覺是在的,他能感受到冷,感受到旁人的體溫。
可他唯獨無法起身。
就像是一個附身在屍體上的靈魂,有意識,有感知,唯獨……無法操縱這具身體。
無奈,他只能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四周。
心電圖的報警聲是從旁邊的手術檯傳來的,當寧豐拼盡全力看到那具因車禍而支離破碎的身體時,頓時勃然色變。
怎麼回事!
先前朦朧的記憶當中,自己明明是那個在車禍當中幾乎喪命的人,為什麼眨眼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自己現在是誰?
難道……難道自己現在看到的,就是先前楊誠他們看到的畫面?
他們都知道了!
但是為什麼不告訴自己?
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
怪物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腦海中不斷髮酵出恐懼的氣味。
寧豐不知道這具身體如何,但是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迅速的冰冷,冰冷到……彷彿心臟的跳動也開始迅速減緩。一種身體逐漸沉入冰河深處,逐漸和黑暗融合的絕望感,正一點點吞沒著全身。
【警告,當前崩潰率上升至30%】
崩潰率?
焦躁不安的寧豐甚至無暇顧及這些,他現在只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就在此時,一個研究員託著不鏽鋼的盤子從身邊走過。
寧豐的目光立刻聚焦其上。
終於,在那個映照的微微有些扭曲和變形的畫面裡,寧豐看到了第二個“寧豐”,而且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寧豐。
這一瞬,寧豐的心幾乎跌到了谷底。
【警告,當前崩潰率35%】
寧豐焦急地看向前方,卻見穿著手術服的母親陳雨冉、父親寧炎以及……張靜柔阿姨紛紛走了過來。
時隔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如今近距離且清晰地再次看到自己的父母。
想到這裡,寧豐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就連呼吸也有些不暢快了。
眼眶中的淚水,更是讓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寧豐拼命地將眼淚從眼睛裡擠出,只為了能夠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親人。
當他看著父母已經來到了手術檯邊緣處,看著那因為酒精消毒而有些涼意的雙手輕輕觸摸自己的身體時,那抹脆弱悲苦的呼喚聲中隱隱藏著一絲委屈和小心翼翼:“爸?媽?”
爸爸。
媽媽。
你們能看到我嗎?
就算看不到,你們看到我這具身體的時候,會心疼嗎?
卑微的希冀似乎成了寧豐最後的指望,在這種注視下,寧豐甚至忘記了呼吸。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心中僅存的希冀之火也開始熄滅。
黑暗開始萌生絕望,開始萌生痛苦,開始萌生悲傷,開始萌生憎恨。
因為……寧豐無助地發現,父母只是盯著他,盯著他這具身體。
父親寧炎的眼神尚且有些波動。
但是,母親陳雨冉眼中的傷心、狂熱及……些許的興奮感,卻讓寧豐心如刀絞。
這一刻,寧豐痛苦地閉上眼睛。
在隱隱察覺到自己不對勁的時候,寧豐一直在猜測,或許自己的爸媽有什麼苦衷。
是因為楊梟?還是李尚京?又或者是俱樂部的劊子手和那個輪椅上的年輕人?
但不論如何,總歸是不得不離開自己,不得不詐死,不得不看著自己艱難求生。
可逐漸的,寧豐開始意識到自己或許不是那個所謂的寧豐,自己……或許是其它東西。
是詭異?克隆體?改造人?還是某種非人類試驗下的犧牲品?
但或許……或許爸媽還是有苦衷的。
對,還是有苦衷的!
也許,父母做出這種試驗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不,也是因為寧豐出了車禍。
可直到現在,直到這一刻,直到母親陳雨冉那雙不完全是“悲傷”的眼神……
寧豐閉著眼苦笑。
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心如死灰的感覺。
“哈……哈哈哈哈哈……”他先是低沉的笑著,然後身體開始顫抖,繼而越發的歇斯底里,整個人隨著笑聲開始瘋狂地在手術檯上暴動。
可不論他的意識如何掙扎,手術檯上的“寧豐”依舊紋絲不動,就那麼閉著眼睛。
寧豐睜開眼,又看向張靜柔,這個一直照顧自己的阿姨,眼神似乎有些飄忽和閃躲。每每看到自己這邊的時候,都會非常愧疚地迅速挪開視線。
“呵……”
一抹輕笑,是發洩之後的心灰意冷,更似是一種對自己的譏諷。
沒成想到了最後,心疼不忍的反倒是張靜柔,而不是……父母親啊……
此刻,手術檯上的白色燈光在瞬間照耀在寧豐的面部。
刺眼的光芒,晃得寧豐睜不開眼睛。
但隨著含有消毒水氣味的冰冷儀器輕輕觸碰到身體的頃刻,那逐漸切開皮肉的疼痛開始發散後,反倒是讓寧豐在一陣哀嚎中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母親乾淨利落的切開。
他看著父母如同開貝殼似的,將雙手刺入他的胸口,並一點點朝著左右兩側打開。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皮膚,皮膚下的真皮層,真皮層下的脂肪,還有……逐漸猩紅的胸腔、腹腔……
“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聲混合著皮肉撕裂的黏膩聲。
被消毒的非常好的手術室內,也逐漸瀰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寧豐瞪大著雙眼,死死盯著那已經不再刺眼的燈光,過於緊繃的動作彷彿要撕開眼角似的。
他故意如此,甚至不願意眨眼。
因為他不想看到那抹白光之外的……由父母親正在操作的血腥畫面。
可縱然不看,皮肉撕裂的黏膩聲卻彷彿特別的清晰,更是如浪花般洶湧的貫入到耳中。
“不!”
“求求你們停下!”
“停下啊!”
幾乎崩潰的寧豐張大著嘴巴,絕望痛苦地哀嚎著,因為眼角有些撕裂而微微凸起的眼球更是自眼角流下兩行血淚,不斷在手術檯上綻放出一朵朵猩紅的血花。
疼!
好疼!
不單單是身體的疼痛,更是一種……體內代表自己的一切正在被一點點抽離的疼痛。
渾身的毛孔彷彿都在訴說著無法理解的怨恨。
而慘白的燈光終究也無法完全遮掩四周的血色。
寧豐還是看到了,看到自己的身體被拆分成許多碎片,然後一點點的填充著其它培養皿當中撈出的“零件”。
每成功安裝一個,父母的眼神就會多上一抹欣喜。
突然。
“嗖!”
疼痛感消失了。
當寧豐定睛看去時,自己已經如靈魂一般站在了手術臺前。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替換,看著另一側車禍中的自己逐漸變成一灘肉泥時,寧豐顫抖著攥緊雙拳,終於釋放出了滿懷恨意的咆哮:
“起來!”
“你們全都起來!”
“自己成了什麼樣子還看不清嗎?”
“你們就甘願成為實驗中任人擺佈的人偶嗎?”
“起來!”
“你們他媽的都給我起來!”
咆哮聲逐漸的沙啞,血淚更是讓寧豐的臉上變得猙獰和汙濁。
直到他看著自己的大腦也被替換,看著母親從張靜柔的盒子裡取出了那塊代表“風災”的碎片時,一臉狼藉的寧豐忽然笑了。
血淚下,悽楚的笑容卻綻放的越發“燦爛”。
燦爛到……絕望!
“試驗品……試驗品……成功了……”寧豐癱坐在地上,在說出“成功了”三個字的時候,正好和母親詭異的同頻。
【警告,當前崩潰率50%】
【警告,當前崩潰率60%】
【警告,當前崩潰率70%】
俱樂部的提示音,就如同亡命的喪鐘一般冰冷的響起。
“本尊!本尊!”還沒恢復傷勢的詭假面似乎突破了某種限制,頃刻間出現在了寧豐面前。
他失去了往日的嬉笑瘋癲,而是一臉驚懼和擔憂地搖晃著寧豐的肩膀:“本尊,清醒點!不要讓崩潰率再上升了,你會瘋的!”
“喳喳!喳喳!”四個面具小人也焦急地出現在了寧豐的肩膀上,他們不斷拉扯著寧豐的皮膚和耳朵,試圖用疼痛來刺激寧豐清醒過來。
“本尊/喳喳!”雙方驚恐的呼喚聲裡,提示音卻並未終止。
【警告,當前崩潰率80%】
【警告,當前崩潰率90%】
【警告,當前崩潰率……99%,即將進入肉身崩毀、詭異復甦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