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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意氣生(第2頁),靜默文學
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意氣生(第2頁)

    故意捱了一肘的溪蠻,晃了晃脖子,漫不經心道:“撓癢癢。看來大哥能夠膽氣雄壯,絕大部分還是憑仗這把綠腰。這把刀的存在,就是高弒真正的九境瓶頸。”

    高弒有些驚訝,無言以對,仔細想來,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其實高弒內心深處豈會無所察覺,只是被捅破窗戶紙,面子就掛不住了。

    溪蠻話裡藏話,與高弒深意一句,“絕聖棄智,大盜乃止,武夫物於物,終非純粹。”

    高弒苦笑道:“無寶物而不爭寶物,不是不爭,而是無所爭。溪蠻,你若是這把綠腰刀的主人,就不會把話說得如此輕巧了。”

    溪蠻密語道:“阿嫵,不管用啊。”

    宮豔心聲笑道:“有棗沒棗打一杆。何況我這法子,也是從書上學來的路數。不管用是正常,管用了,才是高弒腦子有毛病。”

    高弒拱手抱拳致謝一句,“溪蠻兄弟,好意心領了。”

    溪蠻撓撓頭,還真有點跟高弒結拜兄弟的想法,畢竟自己虛情假意,對方誠心實意,溪蠻到底有些愧疚。

    曹焽笑道:“確實應該寶刀贈英雄,純粹武夫不該物於物,妨礙心氣。捨不得一把綠腰,高弒如何躋身止境。”

    高弒轉頭笑問道:“曹公子什麼時候跟溪蠻關係這麼好了?”

    “我說的英雄,就是我自己。”

    曹焽微笑道:“老鶯湖三結義,不如何算曹略一個?”

    楊後覺覺得這位大端太子,如果不著急返回中土神洲,“曹略”倒是可以與“盧俊”,兩位遊俠一起遊歷北俱蘆洲。

    先前牆頭那邊倏忽間多出了十餘道身影,少女許謐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準確說來是家族長輩。

    許謐小時候就喜歡翻族譜,經常被爺爺抱在懷裡,她翻開一本書,隨便指著個名字,讓爺爺說他們的故事,有些很精彩,跌宕起伏,有些很平淡。有些在大驪史書上都有文字記錄、甚至是單獨列傳的人,爺爺說得很少,有些在官場籍籍無名的,甚至是家族內部都沒什麼說法的,爺爺卻會說得很多。

    許謐就曾在族譜上邊看到一個名字,袁化境。

    爺爺說他是個修道之人,是一位追求長生久視之道的劍仙。

    但是神仙也有神仙的不自由,他已經有些年頭不曾跟家族有任何往來了。

    袁氏家族祠堂裡邊,牆上懸掛著眾多的祖宗掛像,有大官有小官,有老百姓認為的好人或是壞人。

    也有一座非嫡系不得祭祀敬香的英烈祠,供奉著那些袁氏先賢們的神主牌位,一些名字,許謐甚至翻遍族譜都找不到。

    爺爺說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歷史上挺身而出,上柱國袁氏恐怕早就斷了香火,守不住這座意遲巷祖宅的。

    爺爺還說起過一段故事,在他還是流著鼻涕穿開襠褲、袁化境也還是翩翩少年之時,家門口路過一位瘋瘋癲癲的奇人異士,幫忙看過相,說一個適合去廟堂當那為國為民的黃紫公卿,一個適合上山當個為自己的神仙。

    如果真是他的話?許謐略微鬆了口氣。

    許謐思來想去,爺爺把持都察院將近三十年,雖然有庸碌無為、尸位素餐的嫌疑,可到底是為官清廉的,身為上柱國袁氏家主,這麼多年來約束家族子弟也算嚴苛。只說當年大瀆商貿一事,爺爺就不準任何姓袁的人伸手,若說不姓袁,卻與袁氏有親戚關係的,有無染指,許謐久在山中讀書,也不敢說一定沒有。

    她爹是身份不顯的袁氏庶子,孃親卻是清風城嫡女,雙方喜結連理,生下了一雙龍鳳胎。許謐的哥哥袁宬,從小就是個讀書種子,治學極其用功,對於仙家事,沒有半點興趣。妹妹許謐卻是生性活潑,就被爺爺袁崇託付給了好友洪崇本,帶上山去收收心。

    門生故吏遍佈大驪朝野的洪崇本,看了眼這位年紀最小的得意學生,老友袁崇之所以捨得將許謐送到山中治學,主動放棄每天退朝便可以含飴弄孫的晚福光景,緣於一樁諱莫如深的內幕。在袁宬和許謐還年幼之時,昔年給袁化境和袁崇看過相的那位奇人異士湊巧又來了,說許謐貴不可言,官印相生女命高嫁,意遲巷袁氏家族可以躺著享福了。

    再看袁宬,說命格也好,極為“清貴”,是寶瓶洲從未有過的個例,但是於上柱國袁氏的香火運勢而言,未必是什麼好事啊。

    袁崇這些老人當然是既驚喜又憂愁,作為袁氏清客的洪崇本當時也在場,只是這種事情,說不上話。袁崇想要懇請幫忙解釋一二,那位奇人異士卻是大笑離去了,敲著青竹快板撂下一番類似解卦的籠統話語。

    大意是說兄妹二人,只能出來一個,他們散則兩好,聚在一起反而容易命理犯衝。

    洪崇本在山中避世多年,除了書齋著書便是修煉養生,也曾推算過許謐的命理格局,三年一算,少了不準,多了也會將命算薄了,反而妨礙許謐的運勢。

    在得知清風城許氏的那座狐國莫名其妙消失之後,洪崇本便算了一卦,這位愚廬先生,自有一種推命的家傳秘法,是用兩隻籤筒分別抽籤,故而既是算命又是解籤,得出的結果,依舊雲遮霧繞,便是兩句籤文穿插、合併在一起的“青山處處英雄冢,不見富貴不見貧。何苦來哉?滿眼蓬蒿共一丘,轉頭別峰雲霧起。見好就收!”

    洪崇本這才藉著觀看大驪國師慶典的機會,帶著許謐出山,來到大驪京城。

    至於清風城許氏,通過狐國暗中積攢文運、武運已久一事,洪崇本是心知肚明的,早年老夫子還曾親自走過一趟狐國。

    洪崇本以心聲問道:“袁宬是如何看待狐國失竊一事的?”

    許謐說道:“我哥說了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是不是真心話,我可看不出來,我哥從小就是個把心事藏在肚子裡的,我學都學不來。”

    洪崇本笑道:“你也不必學這個。”

    ————

    京城外的縞素渡,劉蛻收起掌觀山河的神通,外城的老鶯湖園子那邊,好像故意給外人開了一個口子,方便修士看看那場驚世駭俗的變故。大驪宋氏跟大綬殷氏,都是龐然大物,浩然十大王朝,一個第三一個第四,虧得兩大強國不在同一洲,否則就這麼個血腥結果,估計雙方都開始準備屯兵邊境、借道攻伐了。接下來的形勢發展,劉蛻已經無法判斷,躲得遠遠的,隔岸觀火就是。

    就像劉蛻所預料的,太平世道尚未真正到來,大爭之世的序幕已經就此開啟。

    若說在這期間,在保證不會引火燒身的前提下,藏頭藏尾偷摸做點什麼,例如給大綬殷氏抽冷子來幾下子,劉蛻是毫無道心掛礙的,念頭順暢得很。

    劉老成說道:“劉蛻,我不去書簡湖了,一尾冬鯽而已,何時下筷子都無所謂。我這就直接去流霞洲,硬闖白瓷洞天。”

    劉蛻好像對於劉老成的臨時決定,並不覺意外,只是笑問道:“既然卸任,與玉圭宗鐵了心一拍兩散,不與神篆峰祖師堂寫封請辭信?”

    劉老成思量片刻,好像理當如此,只是瞬間悚然,心中明悟,劉老成看了眼有意考驗自己一番的劉蛻,灑然笑道:“寫個屁的信,既然決定重新當野修,不去真境宗寶庫狠狠搜刮一番,就算我給了韋瀅一個足夠大的面子……算了,我還是再走一遭書簡湖,凡俗登山還需備好糧食,我去那白瓷洞天修道,總不能兩手空空而去,在佔據洞天‘封山’之後、劉老成證道飛昇之前,期間不知要消磨多少年光陰,進山總要多些資糧,當了這麼多年任勞任怨的真境宗宗主,玉圭宗總該割點肉下來,劉蛻,不與你廢話,就此別過。”

    說走就走,劉老成竟是直接以秘法遠遁,徑直趕赴書簡湖真境宗密庫,大撈一把。

    監守自盜?這跟山下的一家之主,大晚上裹了金銀細軟離家跑路,有什麼兩樣?劉老成不愧是能夠在書簡湖屹立不倒的野修。

    至於會給真境宗下任宗主剩下多少家當,不好說。雖說姜尚真極可能會將真境宗收入囊中,會不會因此結怨,劉老成也顧不得太多。高冕說得對,只要境界高了,絕大部分就都不是問題。

    劉蛻開始琢磨起扶搖洲有哪幾個王朝,與中土神洲相對關係深厚,回鄉之後,就與他們說幾句聰明人一聽就懂的敞亮話。

    那位剛剛掙了將近一顆小暑錢的包袱齋,趁著運勢正好,終於還是決定富貴險中求,去那猿蹂棧尋找青玄洞,一路打聽,在那山脊間幾升幾降,好不容易才沿著一條岔出主路、荒草雜生的山野小徑,尋見了那座額書“青玄”二字的洞府,洞府外邊有小片空地,年輕修士果然看到了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相貌清逸,手捧麈尾。

    此人多半就是名叫黃花神的烏桕道友了?

    身邊還有個姿色平平的黃衫女子,卻讓年輕修士嚥了嚥唾沫,只因為她有著極細的腰肢、極肥腴的臀,臉蛋如何,還計較個屁。

    有這樣的貼身婢女,還出啥門,下什麼床……趕緊斂了斂雜念,年輕修士說道:“可是烏桕道友?先前在縞素渡,有位少年容貌的仙師,身邊跟著一個自稱書簡湖劉老成的煉氣士,仙師心善,興許是見我資質尚可,憐我向道之心堅定,就讓我來青玄洞找烏桕道友,帶我去看一看半山腰的仙家風景。此舉實屬冒昧至極,還望烏桕道友……”

    黃花神斜睨此人,點頭道:“可以,今後隨我上山修行便是。”

    年輕修士有些措手不及,這就答應啦?也不看一眼關牒,不考驗考驗自己的道心,資質如何?

    黃花神揮動麈尾,指了指田湖君,直截了當說道:“她是書簡湖素鱗島的島主,姓田名湖君,金丹地仙。”

    “你可以暫時認她作師父,若是想要將來與她結為道侶,就別拜師了。若只是當那一雙野鴛鴦,倒也無妨。”

    黃花神盯著那名被劉蛻強塞給自己的包袱齋,催促一句,“早做決定。”

    田湖君懵了。

    年輕修士也好不到哪裡去。怎麼這位烏桕道友,聽著很像是書簡湖野修的邪門做派?田湖君的名號,倒也聽說過,好像是那截江真君劉志茂的首徒,顧璨那混世魔王的大師姐?一想到顧璨這廝,年輕修士便憤憤不平起來,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種濫殺無辜的狗東西,怎麼也能活著走出書簡湖,甚至成為了白帝城那位鄭城主的親傳?換成我該多好!

    年輕修士環顧四周,一下子便膽寒起來,怎麼看都像是個殺人越貨、毀屍滅跡的好地方……

    黃花神譏笑道:“這會兒死到臨頭,才曉得怕字是怎麼寫的了?”

    年輕修士毫不猶豫從袖中摸出那顆小暑錢,拋向那位殺氣騰騰的烏桕道友,“我就這麼點家當,道友犯不著殺人,若是事後被大驪朝廷追究起來,道友仙術再高,也是一樁麻煩事。”

    黃花神以麈尾將那顆小暑錢卷給田湖君,“就當是你給田島主的拜師禮了。忘了詢問道友,叫甚名甚?”

    年輕修士硬著頭皮說道:“元承負。”

    黃花神點點頭,“名字不俗。”

    田湖君哪怕內心膩歪至極,仍是接住了那顆小暑錢。

    黃花神打趣道:“只是身弱擔大名,道友就不怕半路夭折?”

    元承負說道:“賭唄。”

    黃花神目露讚賞神色,說道:“好!那你敢不敢再賭一次?”

    元承負好奇道:“怎麼講?”

    黃花神指了指田湖君,“賭我會不會施展定身法,由著你帶她走入青玄洞,巫山雲雨一番,還能不死,繼續登山?”

    元承負目瞪口呆。你們書簡湖走出來的狗東西,一個個路子都這麼野的?

    田湖君臉色慘白。

    就在此時,青玄洞內走出一位面如冠玉的儒衫青年,元承負便有些自慚形穢,這位面生的道友,莫非是青玄洞的主人?

    黃花神一愣過後,便二話不說,施展壓箱底的一門本命遁法,瞬間離開猿蹂棧數百里,卻被那儒衫青年一伸手,遙遙拽住魂魄,手掌往回輕輕拖拽狀,就將黃花神的魂魄從肉身中剝離開來,身形猶在雲海中的烏桕道友,立即落了個魂不守舍的下場。黃花神忍著疼痛,思量一番,還是乖乖御風返回原地,手捧麈尾,作揖道:“學生黃花神,見過先生。”

    田湖君如釋重負,至少他在場,黃花神肯定不敢胡來。

    顧璨伸手一抓,將那柄麈尾駕馭在自己手中,黃花神的魂魄歸於肉身原位的同時,顧璨一揮麈尾,環住後者的脖頸,手腕擰轉,便將黃花神的頭顱給割掉了,所幸後者偏門路數駁雜,迅速掐了一道法訣,抬起雙臂,立即將自己那顆腦袋拿住。

    元承負都快嚇得當場尿褲襠了。

    顧璨淡然道:“黃花神,忘記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了?我允許你為惡,只要瞞得住我這個先生,就算你本事,因你而起的一切後果,師徒分擔便是。但是隻要被我抓到現行一次,就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黃花神雙手捧著的那顆腦袋,嘴唇微動,臉上浮現出一股狠厲神色,“學生認栽,動手便是。”

    顧璨臉色如常,一抖袖子,洞府外邊的空地上便憑空出現一隻青銅大鼎,沸水滾滾,再捲動拂塵,將黃花神丟入其中,最後以秘法設置禁制,將黃花神整個人悶煮其中,很快就傳出一陣陣痛徹心扉的哀嚎聲響,只是片刻之後,便響起苦苦求饒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