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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一葉落,靜默文學
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一葉落

    一條舊天地通的神道金線,天緩緩下,地不再上。

    後者頹勢盡顯,只能一降再降。但是每隔一小段距離,天地接壤處便會迸發出一場無與倫比的絢爛火星,一層層神道漣漪劇烈漾開,如一條條大道潮水沖刷青天,攪得無形的光陰長河晃盪起來,那些化作億兆數量近乎無窮盡的金光,都是無限粹然神性的急劇飄散,如金色的飛雪紛紛,每一片雪花都繡飾以五彩光暈。

    天地之間,猶如橐龠。

    若說先前三教祖師的散道,導致數座天下都迎來一場連綿不絕的滂沱大雨,在那“雨中”,那麼此刻五座天下便如“雪中”。

    但是猶有一條嶄新天地通的神道,天下主動接引地上,以勢不可擋的極大氣魄,去往暫時唯有一位至高神靈做主的新天庭。

    相較於前者的拔河,期間有過幾次上下起伏不定,後者卻是毫無阻滯似的,筆直一線,宛如一劍開了天。

    唯有新舊十四和證道飛昇的這撥山巔修士,才能夠依稀看出一點端倪。

    但是沒有誰敢說自己確定,看明白了“以前”的緣由和“以後”的結局。

    於玄坐鎮天外星河,一副道體黯淡頗多,老真人掐指不停,指尖霎時間火星四濺,青煙嫋嫋。於玄非要算出個板上釘釘的結果,結果就是連那道袍袖子都冒火了,老真人只好使勁抖了抖袖子,算不得算不得。

    於玄看了眼龍虎山天師府那邊,十尾天狐蜷縮在一起,宛如柔軟的一團雪,將那同時失去天師劍和法印的“青年道士”護住。

    老真人扼腕痛惜之餘,稍稍放心幾分,還好,沒有出現就地兵解的慘劇。於玄也顧不得自身,拼盡全力抬手畫了一張符籙,雙指併攏,輕輕一劃,符籙落向龍虎山,儘量幫助天師府籠住此山氣數不至於急劇外洩,落個潰散無歸的慘淡境地。

    至於落魄山那邊,代價尤其大,折損尤其多,於玄暫時確是有心無力照拂了。既然有那位人間第一位道士的轉身,坐鎮山門,希望,希望今日無事吧。

    先前那兩條導致天地通的金線,天下與地上,各自皆想勢如破竹,但是屬於大體上勢均力敵,故而各顯神通,在人間各有伏筆和援手,天下是因為想要迅速落地生根,反正事已至此,被那陳平安算計,不得不在陋巷狹路相逢一場,要狠狠捅他一刀子,以死換重傷,再為三教祖師贏得為人間徹底定風波的一線機會。

    那他周密就乾脆豪賭一場,打死“持刀於陋巷的愣頭青”藉機打通新天庭與舊人間的道路,再造飛昇臺,從此三教祖師再沒辦法指手畫腳,聯手之祠的堵門,就落了空,甚至只要做成此事,成功“走過了陋巷”,就可以反過來收拾散道之後的三教祖師,與那之祠,未來嶄新人間大道資糧,能大過此四份?

    地上則是想要攔阻天下更多,越多越好,更多消磨掉前者的神性,以人間大地山河和有靈眾生,不拘鬼物陰靈,無論人性善惡,都能承負或多或少他們雙方的神性“饋贈”。他們之承載,便是一種壓勝新天庭之主的周密,以及神性陳平安。市井地痞總有一句共通的黑話,喜歡嚷嚷著老子捨得一身剮,也敢把皇帝拉下馬。“陳平安”的初衷,大概便是如此?

    這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

    人間不知道多少蒙學稚童,都揚起腦袋,看著天上的漂亮風景,過年啦,這爆竹得多大啊?

    失去了一身武學、道身天地大傷的姜照磨返回紫氣樓,看了眼坐鎮三清閣的餘鬥,好像說與你的那場私怨,終究是報仇不得了。

    餘鬥笑了笑,這傢伙,前世今生俱豪傑,今天會做這種事,白玉京五城十二樓都覺意外,餘鬥卻是毫不驚訝。

    之前陳平安來這邊,看似是用居心叵測的話語離間姜照磨和餘鬥、紫氣樓與白玉京的關係,實則一語中的。

    姜照磨落在紫氣樓,憑欄而立,一抬臂,讓所有紫氣樓姜氏道官都別來這邊煩他,與他扯些噓寒問暖的客套話。

    姜照磨以心聲說道:“餘鬥,如果,如果還有機會接劍一場,你再不要幫我尋求轉身的機會了。你要是不答應,我到時候就跟問劍者聯手,帶著整座紫氣樓造白玉京的反。”

    餘鬥點頭道:“好。”

    紫氣樓的姜照磨,有點類似待在陳山主身邊的貂帽少女,抑或是蠻荒的蕭愻,好像誰都不知道,他們下一刻會做什麼。

    先前寧姚離開集靈峰神道臺階頂部,御劍飛昇,動作輕柔,抱住“接連兩場散道”之後的貂帽少女。

    已經跌境到玉璞的少女,拿貂帽遮住了臉龐,也不知是白景覺得自己太沒用,還是謝狗不敢看後邊小陌補缺的處境。

    飄落回落魄山,謝狗已經收拾好情緒,站在山主夫人身邊,一點一點往上移動貂帽,只敢露出些許眼眸,小心翼翼瞧著天上。

    寧姚柔聲說道:“你現在是玉璞,就算瞪大一雙眼睛也看不真切。”

    謝狗一聽這個就火大了,立即重新戴好貂帽,先使勁扯了扯,晃了晃腦袋,再雙手叉腰,“寧姚,你咋個就這麼會安慰人呢。山主真是缺心眼,才找了你這麼個不溫柔的媳婦。”

    寧姚伸手揉了揉她腦袋上邊越扯越歪的貂帽,笑道:“我確實不太善解人意,但是要說天底下誰最相信他,你們也比不了我。”

    之後就是幾位浩然“雨前雨後”十四境的出手,小陌崩碎了那把本命飛劍“藕絲”,被天師趙天籟帶離“缺口”,一起去了中土神洲的龍虎山。

    謝狗鬆了口氣,撓撓臉。寧姚說道:“我起先還擔心你是故意率先登天,先引誘小陌先生去補缺,你再遞劍,得逞就跑路。”

    謝狗咧嘴一笑,坦承道:“登天之前,確有此心。只是臨了,還是作罷。至於為何這樣,想不明白啊。”

    沉默片刻,謝狗以拳擊掌,說道:“上次跟著山主一起遊歷桐葉洲的山山水水,走走停停,山主說了好些觸景生情的道理,其中有兩個,現在想來,就是有意對我說的。”

    寧姚好奇問道:“什麼道理?”

    “一個呢,是佛家說言語在內之音聲,皆作鼓響。空也不空,不空也空。同樣都是人,有人聲聞緣覺,有人裝聾作啞。”

    謝狗說道:“再一個,山下看他人,宜論跡不論心,上山修了道,論心亦論跡,天道自然人道自己,想要知道自己真正是誰,只在千百猶豫過後的一瞬間。”

    寧姚點頭道:“既是說給白景聽的,想要人間多出一個謝狗。也是陳平安說給自己聽的。”

    謝狗皺眉不語,欲言又止,看了眼寧姚,終於還是沒說什麼,畢竟是位勞苦功高的次席,擔心山主夫人的道心出問題嘛。

    寧姚卻是會心一笑,抬起手,在空中劃出一條線,粗略看似直線、細觀則是曲線,解釋道:“是他,也是白景或謝狗。”

    謝狗心領神會,“明白了。好有道理。”

    寧姚笑問道:“真懂假懂?”

    謝狗白眼道:“寧姚,本次席又不是跟甘一般他們坐一桌的,咱們倆可是一樣聰明的天才,瞧不起誰呢。”

    貂帽少女勾了勾手指,在那條好似人間水文的線條的上下,便多出了一些“躍出水面”或是“沉入水底”的金色“花朵”與“種子”,而這些種子與花朵之間,又圍繞著那條曲線銜接、纏縛出另外一條金線。

    寧姚點頭道:“是真懂。”

    謝狗雙手叉腰,哈哈笑道:“換成小陌就要抓瞎。”

    寧姚問道:“那你還這麼喜歡小陌先生?”

    謝狗嘿了一聲,說道:“此身原本不知愁,最怕萬一見溫柔。”

    貂帽少女抹了把嘴,唉,道侶名分是沒跑了,最好今晚就進洞房,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做啥子,隨便拿塊紅頭巾換了貂帽,將那小陌綁進來,往床上一丟,她掀了紅蓋頭,嘿嘿嘿……

    但是內心深處,先前非要與山主和山主夫人較勁,爭個“人間第一雙道侶”,確是難辦了啊。

    寧姚笑道:“小米粒暗示過了,你這是抄襲吧。”

    謝狗唉了一聲,“朱先生說啦,讀書人不叫抄襲,叫借鑑。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吾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