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蠶土豆 作品

第三百六十章 到達老龍城(第3頁)

 姜尚真站在觀景臺那邊,笑眯眯揮揮手。

 揮手打招呼之後,姜尚真身體後仰,直接倒掠出了觀景臺,撞入渡船一側的雲海之中,瀟瀟灑灑走了。

 陳平安伸手揉著眉心。

 頭疼。

 陸雍惴惴不安去了姜尚真“與自己講道理”的屋子,敲門後無人響應,壯起膽子又敲了一次,仍是沒有動靜。

 等了許久,這才推門而入。

 已不見姜尚真。

 只有桌上多出一大把穀雨錢。

 陸雍怔怔坐在桌旁,老元嬰沉默片刻後,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辛酸淚。

 打定主意,這次返回天闕峰,煉丹,這輩子就只煉丹了,再不與這些性情多變的山頂修士打交道!

 那邊。

 陳平安喊來了畫卷四人,商議此事,沒有任何遮掩,桌上就放著那三隻瓷瓶。

 魏羨的意思是丹藥必然沒有問題,大可以放心。

 盧白象的建議,是山上手段防不勝防,小心起見,到了老龍城,以天價轉售出去便是。

 隋右邊沒有開口說話,這不是她所擅長的事情。

 朱斂最直截了當,笑著說取個折中的法子,懇請少爺賞賜他一顆火龍丹和布雨丹,試試看滋味如何,到了老龍城之前,若是他既沒有暴斃,又確有滋養魂魄的效果,那就說明這三隻瓷瓶裡頭的靈丹妙藥,沒問題,到時候再來決定是自己吃,還是賣出去坑人。

 陳平安只是收起了三隻瓷瓶在飛劍十五當中。

 當晚朱斂就偷偷來敲門,懇求陳平安賣他兩顆青虎宮丹藥,錢他先欠著。

 陳平安無奈道:“朱斂,你是真不怕死啊?”

 佝僂老人笑呵呵坐在桌旁,搓手道:“在藕花福地當慣了天下第一,如今到了這麼大一座天下,再當個天下第一是不用想了,可好歹要爭一爭四人當中的第一,不然老奴哪有臉皮伺候少爺,連個小娘們都比不上,拿塊豆腐撞死算了。”

 朱斂繼續道:“富貴險中求,之前破廟一役,老奴圖一時痛快,放開手腳廝殺,留了些病根在身上,難道真忍心老奴最後一個躋身那金身境?”

 陳平安問道:“真想好了?”

 朱斂點頭正色道:“不想好,就老奴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德行,能敲這門,打攪公子休息?”

 陳平安拿出兩隻瓷瓶,倒出兩粒色澤迥異的仙家丹藥,無奈道:“生死自負。這兩顆丹藥,就當是你朱斂在破廟死戰不退的報酬。”

 朱斂手心接過了兩粒丹藥,直接拍入嘴中,嘿嘿笑著起身與陳平安告辭,“少爺賞罰分明,老奴就忠心耿耿相隨了。”

 這等馬屁話,陳平安左耳進右耳出就好。

 朱斂瞥了眼歪腦袋、臉頰貼在桌面上的裴錢,後者與他愣愣直視。

 朱斂就此離去。

 後半夜,裴錢已經去隔壁睡覺,陳平安獨自在屋子裡練習立樁,嘆息一聲,去開門。

 隋右邊站在門外。

 她說道:“我不要那火龍丹和布雨丹,只要一顆坐忘丹。”

 “就這麼想要陪著朱斂一起火中取栗?是想要殉情,還是怎麼著?連到了老龍城都不願意等,我看給你隋右邊一整瓶坐忘丹都是浪費!”

 陳平安說完後,連門都沒有讓她進,砰然關上門。

 隋右邊面無表情在門外站了很久,最後默然離去。

 之後半旬,風平浪靜,雲海絕美。

 距離寶瓶洲最南端如龍探首入海的那座巨城,還有月餘光陰。

 陳平安這天去找到了負責渡船事務的青虎宮管事,主動開口詢問有無上丹鼎可以售賣。

 管事說有的,雖然青虎宮不經營此事,可是老宮主一輩子心血都在煉丹上,珍藏有不少丹爐,既然陳公子是我們青虎宮的朋友,那麼他才敢與老宮主開這個口,只是老宮主願不願意割愛,他一個渡船打雜的,不敢保證,他需要先以飛劍傳訊給青虎宮。

 陳平安抱拳感謝。

 那名自稱“打雜的”金丹境地仙,確實不知諸多內幕,只確定這個年輕公子哥,是個背景嚇人的仙家豪閥子弟,與高不可攀的姜氏家主好像有那世交之誼,不然他還真不敢擅自答應,向老宮主詢問丹爐售賣一事,那可是老宮主的命-根子,每一隻暫時不用的丹鼎都被陸雍小心珍藏起來,只要不煉丹,每天都要親自仔細擦拭一番。

 天闕峰的飛劍傳訊,是北俱蘆洲一家劍修大宗門的特產,價格昂貴,不過一分錢一分貨,物有所值,速度極快,遠勝這艘只以平穩見長的渡船。

 結果當那名彷彿見了鬼的管事,找到陳平安,陳平安同樣有些心虛和尷尬。

 陸雍的答覆是他會親自送來一隻珍藏多年的上丹鼎,而陳平安的尷尬之處,在於身上的神仙錢,板上釘釘是買不起那隻丹鼎的,只能到了老龍城,與範二或是鄭大風借錢才行,可是如此一來,也太跋扈了,做生意,似乎不該如此。畢竟陳平安早已習慣了家鄉楊家鋪子那位老人的買賣風格。

 在陳平安滿懷愧疚,見到那位風塵僕僕趕來渡船的老元

 ----這是華麗的分割線--

 友請提示間閱讀請注意眼睛的休息。:

 ---這是華麗的分割--

 嬰後,道明此事,不曾想陸雍爽朗大笑,反而神色愈發輕鬆,到了陳平安屋子,要那青虎宮金丹地仙在門外守著,陸雍這才拿出那隻堪堪裝下心愛丹鼎的特殊方寸物,當丹鼎現世,懸停桌面一尺上空,頓時有一陣陣五彩雲霧升騰裊繞,香味瀰漫於整間屋子。

 恐怕除了瞎子,誰都看得出這隻丹爐的異常珍貴。

 裴錢躡手躡腳,繞著桌子打轉,使勁瞧著那隻一臂長寬高的硃紅丹鼎。

 丹鼎五足,分別是五頭異獸的併攏雙腿為一鼎足,異獸頭顱則在丹鼎邊沿上方張開嘴,五彩雲霧正是它們嘴中吐露而出,似乎對應著五行色彩。

 老元嬰陸雍滿臉傲氣,指著懸空丹鼎笑道:“此丹鼎名為五彩-金匱灶,丹鼎鑄造材質主要為五行之金,是因為咱們煉丹老祖宗的那句千古祖訓,‘金性不敗朽,故為萬寶物’。我早年有一樁修道大福緣,得自一座破碎小洞天的仙人府邸,那次各方勢力的爭奪,如今想來,也是驚心動魄,我只是運氣最好,才拿到了這座丹爐。因為是福緣,不是購買而來,所以我就喊個公道的價,不敢跟陳公子獅子大開口,五十顆穀雨錢,只要五十顆!”

 說到最後,老元嬰伸出一隻手掌。

 陳平安嘴角抽搐。

 整整五十顆穀雨錢!

 天價。

 可是內心深處,知道陸雍報出的這個價格,絕對是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不再有絲毫糾結,毫不猶豫道:“陸宮主,我肯定是想要買下來的,但是不怕笑話,老龍城那邊的朋友,願不願意借給我這麼多穀雨錢,我現在真不好說。”

 說完之後,陳平安抱拳道:“如果萬一讓陸宮主白跑了一趟,我先在這裡賠罪了。”

 陸雍心情複雜,心想他孃的如果山上修士,不管修為高低,都是眼前這陳平安好說話、懂禮數的,該有多好。

 要說他樂不樂意賣出這隻堪稱奇異的五彩-金匱灶,在遇上姜尚真和陳平安之前,那是誰敢開口他就敢罵誰,若是個元嬰之下的練氣士,說不得還要被他揍一頓。

 只是這會兒,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陸雍此次返回青虎宮後,帶著那把幾乎是用命換來的穀雨錢,思來想去,還真給陸雍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應該如何跟姜尚真打交道。所以得到陳平安來自渡船的飛劍傳訊後,不怒反喜,忍著心頭滴血的痛楚,帶上了可謂陸雍棺材本的這隻丹鼎,他陳平安只要敢買,他陸雍就肯賣!

 這其中又有一樁不為人知的密事,那就是五彩-金匱灶,相太高,反而是一直是陸雍的憾事,因為他所擅長的煉物訣不夠最上乘,以及所擁有的天材地寶、或是別人送來的各色材料,可能他陸雍每百年才用得上一次五彩丹鼎,而且每次出爐的丹藥或是煉化之物,收支堪堪持平,偶爾還會虧本,便是陸雍都不得不承認,此鼎擱放在青虎宮,於他陸雍而言,它是雞肋,於鼎而言,他陸雍就是個……廢物。

 在陸雍返回自己屋子前,陳平安只得說了句客氣話,“大恩不言謝。”

 陸雍心情舒暢,笑著離去,竟是直接將五彩-金匱灶留在了陳平安這邊,還給了一本材質不明的煉丹書籍。

 陳平安小心翼翼將那丹鼎收入咫尺物當中,開始翻閱那本陸雍親筆撰寫的煉丹秘籍,看了一會兒。

 離開屋子,去了渡船上專門提供飛劍傳訊的劍房,寄了一封信給玉圭宗姜尚真。

 除了大略說過陸雍賣鼎一事後,密信末尾寫道:一大一小,欠了你兩個人情。

 一間屋內,渡船金丹管事站在陸雍身旁,說了陳平安寫一封信,送去了玉圭宗。

 至於具體內容,自然不知。

 不然天底下誰還敢飛劍傳訊。

 陸雍嗯了一聲。

 金丹地仙好奇問道:“宮主,這位陳公子,來歷極其不俗?”

 陸雍小心斟酌,笑道:“年紀輕輕就擁有一件咫尺物,你覺得如何?”

 之前剛剛離開屋子,吃一虧長一智的陸雍就意識到不妙,他是為了表明誠意,才將那五彩-金匱灶大大方方留給陳平安,只是此鼎極其不凡,尋常方寸物未必放得下,而且哪怕強塞進去,也會有撐破“小洞天”的絮亂跡象,但是陸雍稍稍留步,就驚訝發現丹鼎氣息瞬間不見了,而且陳平安所在屋子的氣機極其平靜。

 咫尺物無疑了。

 金丹地仙喟嘆道:“有錢,真有錢!必然是傳承千年的山上豪閥嫡系子弟。只是這般出身的年輕仙家,行走天下,卻喜歡身邊攜帶純粹武夫擔任扈從,倒也有趣。”

 陸雍不願多談陳平安,揮揮手。

 獨自一人,陸雍感慨道:“沒白遭那頓罪受,我青虎宮興矣,”

 當渡船終於緩緩停靠在孤懸海外的那座老龍城島嶼渡口,陳平安鬆了口氣。

 到寶瓶洲了。

 已是冬末。

 渡口未見范家的桂花島渡船,應該是往返倒懸山,如今尚未歸來,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桂夫人一面。

 可當陳平安看到金丹管事站在門口,而無宮主陸雍的身影,陳平安就知道不妙了。

 果不其然,那金丹管事也臉色頗為古怪,說道:“宮主有急事需要立即返回天闕峰,所以要我捎話給陳公子,那幾顆穀雨錢,什麼時候託人交給渡船這邊,都無妨,希望陳公子別太把這件小事掛在心頭。”

 陳平安無奈道:“我會盡量將穀雨錢交給前輩。”

 金丹地仙笑道:“可不敢催促陳公子,宮主都發話了,而且宮主離開渡船之前,與我說得語氣極重,我不敢不從。”

 在陸雍返回清境山天闕峰沒幾天,就有一柄極其迅猛的傳訊飛劍來到青虎宮,一座劍房差點當場崩潰。

 陸雍戰戰兢兢取出密信後,板著臉走回府邸,這才大笑出聲。

 從今天起,除了姜氏長房會單獨贈予陸雍一百顆穀雨錢,玉圭宗還要全盤包圓了青虎宮出爐的每一顆丹藥,幫助行銷桐葉洲四方。

 陸雍以拳擊掌,趕緊讓人去山下招徠弟子,市井鄉野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