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儒生之死(第2頁)
“村裡搶香,死了多少人?這些都是你造的孽,我男人也因此而死。我男人那一年才死,屍骨未寒,我成了未亡人,天都要塌了啊,我公婆這對老不死的便逼我出去陪客。”
她叉著腰:
“寡婦就不是人,睡覺都不能掩門是吧?我被逼去見客時,你姓喬的在哪裡?”
“我——”喬越生臉色煞白。
孫三娘又罵:
“我哭了、鬧了、哀求了,但遭公婆打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吊了兩回被搶下來還送出去,跟個玩意兒似的,哭訴無門。那會兒你姓喬的說什麼要辦族學,要幫助鎮民,又修土廟又修村子,我呸!假惺惺。”
她的話揭開村裡的骯髒隱秘,將許多髒汙事大白於天下。
“你以為這事兒就我一個人乾的嗎?你殺我能行,我一個弱女子而已,但我乾的這些事,都是你身後那些大老爺們支使的!”
“香料的價格一年比一年高,不是你們的本事,也有我的本事在裡面,你們這些人分錢的時候,吃的、喝的都是我的血,你自詡公平,但你分的錢裡也有我一分功勞哩。”
孫三孃的話如同鋒利的刀子,一刀刀扎進喬越生的身體。
“這就是一個爛村子,爛泥糊不上牆的,你殺我又如何?你殺得盡村裡全部的人嗎?你看看你身後,哪個支持你?”
孫三娘還在罵:
“你那些錢盡整沒用的,修什麼族學,平白拿錢養不相干的娃子,拿著自家的秧,卻插別人家的地——”
喬越生被罵得暈頭轉向:
“胡說、胡說——我都是為了十里坡的將來——”
“什麼將來?現下都顧不上了,還將來,呸!”
孫三娘罵完,又扭肩膀:
“給老孃起開、起開。”
那按她的人竟真的鬆開了手,喬越生怒罵:
“將她拿住,我——”
“喬爺,算了吧——”
那按壓孫三孃的其中一個村民滿臉為難的說了句。
“你們,你們竟然——”喬越生一臉不敢置信,低呼了聲:
“你們也知道這些齟齬事?”
大家不敢看他眼睛。
孫三娘冷笑著從地面爬了起來,扭著手腕,看向喬越生。
“我們村不幹這些髒汙事,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不能不管,今年香料不賣這些人了,等此間事了後,我親自走一趟萬安縣,去尋其他的商人——”
喬越生怒道:
“我不信天下沒有清白公道的交易。”
村民低聲勸他:
“喬爺,算了吧——”
“喬爺,算了吧。”
“算了吧。”
“算了吧。”
村民越圍越攏,聲音逐漸匯聚為一股,將喬越生包圍在中間。
這些聲音的力量將他的喊聲淹沒。
趙福生只能看到他漲得通紅泛紫的臉,還有因聲嘶力竭而額頭高高賁起的青筋,他神態激動,卻被村民聯手按壓。
“算了吧、算了吧——”
這喊聲越來越低沉,震破了鬼夢。
鬼夢無聲碎裂。
……
“這村子病了,病根就是後頭的香料。”
趙福生的眼前一黑,隨即在黑暗中聽到了喬越生的聲音。
他的聲音與先前的怒火中燒相比,有些虛弱。
又像是因極度的失望而顯得平靜,說道:
“我本以為大家有錢一起賺,現在看來是我想差了,貧窮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的貧瘠。”
因為香料的爭端,牛欄村的人已經瘋了。
“我不怪羅三家的,她是個苦命人。”他似是搖了搖頭,“每年死人,死了多少後生,兩村本來是世交,以前多親熱,如今見面卻要打要殺的。”
牛欄村的村民此時已經走火入魔。
他們為了爭奪香料而不惜殺人,他們認為村鬥是榮譽,他們不再保護家屬、孩子,推出去女人,將自尊、臉面踩落到地。
分到的錢裡,大部分不惜鋪張、浪費高價購買棺材。
生前貧困至極,捨不得吃喝,死後風光大葬,認為這是畢生榮譽。
棺材商人價格賣得越高,棺木越珍貴,他們覺得越有面子。
“為什麼會這樣子。”
喬越生欲哭無淚。
“龍血香因我而起,也該因我結束,你們幾個是我最信任的孩子,也有良心,今夜我們就一起去將禍根剷除。”他計劃著:
“事後我準備變賣家產田地,分發給村民,再找其他的出路,讓大家能活下去。”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趙福生聽他吩咐:
“呂一,你們回家準備一捆乾柴。”
“劉老八,你……”
他吩咐了幾句,最終和一個人道:
“羅六,你備幾把砍柴刀,我們先砍樹,後放火將樹燒燬。”
他認真的計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