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雙方交談(第2頁)
看趙福生茶杯空了,範必死提起一旁爐火上‘咕嚕嚕’叫的茶壺,將茶湯倒入她的杯碗內。
茶香伴隨著熱氣冉冉升空,這一群哪怕跺跺腳都足以將上陽郡鬧得翻天覆地的馭鬼者此時竟顯得異樣的和諧、平靜。
朱光嶺並沒有出神太久,半晌後,他的眼神慢慢聚焦,最終低聲道:
“我祖籍豫州,先父在世時,曾任豫州刺史。”
謝先生微笑著坐在桌子的一側,手裡抓了把以沙子炒過的花生米,指尖靈活的搓了幾下,將酥得香脆的花生米搓得粉碎,輕輕一吹,那花生衣便滿地亂飛,僅留下焦脆的花生仁。
趙福生深諳答話之道,聞言便接了一句:
“看來你出身書香門第,而非馭鬼之家。”
朱光嶺聽聞這話,嘴角動了動,似是想笑,但他臉部肌肉剛一動,一股水流便順著他嘴角流了下來。
這場景有些滑稽。
他不動聲色的從袖口裡掏出一方摺疊齊整卻有些陳舊的手帕,將嘴角的水流擦去。
不知為什麼,趙福生突然想要嘆息。
她也真的發出了一聲長嘆:
“唉——”
她嘆完,突然意有所指:
“人各有志。”
範無救面露不解,謝先生喂花生的動作一頓。
朱光嶺低頭仔細的將帕子疊好,重新塞回自己的袖口裡:
“人各有志。”
“既然提到了‘先父’,你父親已經去世了?”
趙福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打轉,繼而問起朱光嶺的家人。
朱光嶺微微點了下頭:
“我出生那一年,死於鬼禍。”
他的話令得眾人久久沒有出聲。
在這樣的世道,大漢朝每天都有不少人死於鬼禍,也有無數孩子因鬼禍而成為孤兒。
孟婆對朱光嶺本來心有憎惡,聽到這話,卻不由自主的看向趙福生與蒯滿周,拉住了小孩的手,臉上露出憐憫之色。
朱光嶺道:
“我家在豫州也算大族,家裡有些產業,我父親去世後,便樹倒猢猻散。”
說話的這會兒功夫,他眼裡、嘴角不停的淌水,他不時的拿帕子仔細的將水拭去。
朱光嶺的面前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湯。
他伸出慘白得近乎泛青的手去抓握茶杯,手指碰到茶碗的剎那,前一刻還在冒著熱氣的茶碗迅速冷卻。
碗裡略微透綠的茶水頃刻間變得渾濁不堪,甚至帶著陣陣臭氣。
他面無表情的將手挪開。
“我父親去世後,母親在逃亡路上染病,我那時還在襁褓中,是我的大嫂收養了我。”
“唉。”
孟婆也開始嘆息。
在這樣的時代,人命如草芥。
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能活得下來,並順利長大成人,可見他的家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兄長也死於鬼禍中,留下了我大嫂孤身一人。她那時年紀很輕,族人勸她改嫁,她不肯,說我朱家嫡系僅剩了我一人。”
朱光嶺的表情僵硬,語氣陰冷,可是他嘴裡說出的話,卻帶著濃濃的情感,令得張傳世都受到了這種情緒的感染,發出唏噓之聲。
“她當時作主賤賣祖產——”朱光嶺說到這裡,看向趙福生。
趙福生點頭:
“不賤賣她也保不住。”
朱光嶺聽到這話,怔了半晌,突然強行拉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意:
“對。”他吃力的點頭:
“賣給了當地鎮魔司的令司,嫂嫂帶著變賣的錢、族人,抱著我遷移到了帝京。”
他童年的時光,是在窮困中長大。
可是金錢的貧窮並不意味著他精神的貧窮。
“嫂嫂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教我讀書識字,令我明事理。”朱光嶺道。
聽到這裡,劉義真終於忍不住了:
“你既是讀書人,你嫂嫂又深明大義,那你為什麼做出屠滅文興縣的事啊?”
劉義真的疑問也是丁大同、範必死等人心中想問的問題。
朱光嶺嘴角抽了抽,他似是想笑,但因為馭鬼的緣故,最終笑不出來。
“我先前說了,我嫂嫂變賣祖產,帶著族人入京。”他頓了頓:
“我的族人在鬼禍之前,記錄在冊,共有369人。鬼禍後,僅剩了78人。”他說道:
“變賣祖產的錢財,在入京的途中花銷殆盡,入京後買不起房子,租房度日。”
朱家所剩的錢財不多,這樣一折騰,已經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