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雙方交談(第3頁)
“我嫂嫂出身大家,後來為了養活我,替人漿洗衣裳、繡花織布,無所不能。族人也淪為販夫走卒,攢錢供我讀書。”
鬼禍之後,朱家人的心沒有散,反倒凝聚力比以往更強。
在這樣的情況下,朱光嶺如同吃百人飯長大。
他提起家人、過往,那雙已經泛青的眼珠子裡竟露出點點溫柔之意。
朱光嶺陷入回憶中,沒有說話。
正拿著花生米的謝先生突然將手裡的花生扔回碟子裡,拍了拍手上的花生衣,接著道:
“朱家是希望他再走仕途,延續當年他父親在世時的輝煌。”謝先生笑了笑:
“可這樣的時代,讀書人哪有輝煌可言呢?”
厲鬼橫生,禮儀崩塌,皇室、世族、讀書人的風骨被打斷,脊樑早被敲碎。
“到他成年後,他的族人已經由78增長到261。”
朱光嶺並不介意謝先生的接話,他看了謝先生一眼,點頭道:
“對。”
“我不負嫂嫂、家人所託,考中了功名,入仕為官。”
可是當官太難了。
要重視民生,要在馭鬼者的面前卑躬屈膝,換來微薄的回報,他要照顧、反哺站在自己身後的數百族人。
興許是命中註定,朱氏父子的命運驚人的相似。
他也官至豫州宜陽郡郡守一職,但在任期間,郡裡發生鬼禍,他捲入鬼禍中,卻大難不死,反而陰差陽錯將當時郡任鎮魔司大將馭使的水鬼揹負上身。
朱光嶺因此成為了一名馭鬼者。
他對於馭鬼的情況不欲多談,只匆匆一語帶過。
但言談間,卻提及自他馭鬼以來,收入遠勝以往,家人、親屬都在帝京過上了很好的日子。
族人不用再辛苦勞作,他拿錢購買了田地。
“嫂嫂只用收租,不用再替人漿洗衣裳,有人侍候——”
他說到這裡,話鋒一轉:
“但花無百日紅,趙大人,馭鬼者終會被鬼反噬,我的情況遲早是個死。”
他的話一下將眾人說得沉默了。
馭鬼者沒有好下場,只有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朱光嶺卻像是早就想通了:
“趙大人,我到了這個地步,只想要錢,及安置我的家人。”
這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
他知道自己遲早是個死,因此之後的時間便變著方兒的想法要安置他的家人,以防他死之後,出現當年他父親、兄長死後族人顛沛流離的結局。
“來上陽郡之前,帝京的人就提醒過我,說此地情況複雜。”
他淡淡的道,彷彿提起的是旁人的事:
“但封大人和我說,只要我來,能保上陽郡兩年不亂,我的家人會得到妥善安置。”
朱光嶺這樣一說,趙福生等人彷彿隱約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帝京的人想要的‘不亂’,與百姓想要的‘穩定’是兩回事。
帝京的大人物們擔憂上陽郡鬼禍失控,繼而波及帝京,禍及天子;
而上陽郡的百姓們死不死,不在大人們的考慮之內。
“……”
孟婆輕輕的撫摸著蒯滿周的長髮,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
“我要家人被妥善安置。”
朱光嶺道:
“我不要我嫂嫂寒冬臘月,仍在下河替人洗衣。”
“不要族叔天不亮便挑桶出門收糞,一天干到晚,推糞車出城賣給種地的鄉農,還要被守城的士兵收稅。”
他看著趙福生:
“趙大人,他們提前繳納的糞肥稅,已經繳到大漢朝287年啦。”
“……”
趙福生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如今是大漢朝2年,朱家當年好歹也是朝廷大員,名門之後。
一人身死,全族流離失所,受人壓迫。
乾的下賤營生,卻要被各式各樣的人想方設法的盤剝。
僅僅是個堆糞的差事,竟被提前收足了四十年的稅。
趙福生原本對朱光嶺心生殺意,可此時聽他這些話,胸口卻像被人壓了千斤大石。
上陽郡的情況複雜,一般人知道厲害不敢來這裡。
可是朱光嶺被拿住了弱點,心甘情願赴任。
趙福生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沉聲道:
“上陽郡38縣,幾十萬人性命。”其他縣她不知道,“僅文興縣,便遍地都是白骨,處處是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