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wr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生苦命(第2頁)

 趙福生失笑:

 “莊四娘子可是蒯家的兒媳,與你們是妯娌,如果她風評不好,人家只會說是你們蒯家兒媳不體面。”

 蒯三媳婦一聽這話,頓時警醒,想了想,又解釋道:

 “我們蒯家的媳婦便沒有不檢點的。”

 “其實四娘子也拒絕過,懷德有時送柴來,她不開門的。”蒯四媳婦也意識到了趙福生話中的重點,連忙解釋:

 “有時兩人遠遠迎面碰上了,她總要擇另一條路走的。”

 “對對對,有次我跟她在家中說話,她聽到隔壁有開門聲,忙不迭起身鎖門,深怕懷德來敲門。”蒯三媳婦也佐證。

 蒯二媳婦沉默著點了點頭:

 “四娘子不會看上懷德,畢竟是晚輩。”

 “但懷德可能單身久了,纏著她不放,導致村裡風言風語的,我回孃家的時候,隔壁鄰居都聽說了,來向我打聽。”蒯大媳婦提起這樁舊事,也感到十分不滿。

 “誰說不是?”蒯四媳婦道:

 “攪壞我家名聲,我從那以後,看到懷德都要避著走的。”

 這個事情真是越問越有意思。

 趙福生眼中滿是趣味之色。

 蒯良村的宗族制執行得很好,養出了這些村民異常堅定的家族感,向外時一致對外,但每人內心又有自己的私慾。

 對蒯良村來說,趙福生一行是外人,因此村民們便維護整村人;而對於蒯姓人來說,蒯懷德是自己人,他與莊四娘子的風言風語自然是莊四娘子的錯。

 但如果以蒯家兒媳來說,蒯懷德又變成了外人,莊四娘子則是蒯家五兄弟中的自己人……

 人性的無私與自私,包容與排外,以及善變在此時這一場短短的對話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就是蒯懷德有心勾引莊四娘子,莊四娘子擔憂連累蒯家名聲,不欲與他糾纏。”趙福生故意將莊四娘子劃入蒯家兒媳的陣營,這下幾個人聽到這話時再無異議,都齊齊點頭:

 “是這樣的。”

 趙福生突然感慨萬千。

 她只是想從村民口中得知莊四娘子過往,但竟然需要迂迴提問,才能得到勉強算是公正的評語。

 “既然蒯懷德喜歡她,又總往她跟前湊,想要博得莊四娘子歡心,怎麼最後卻偏偏要舉報她,害她身敗名裂而死呢?”她終於切入正題。

 蒯三媳婦道:

 “還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四娘不喜歡他,卻偏偏喜歡那個外鄉人唄?”

 “竟然因愛生恨?”趙福生故作驚訝。

 “他有什麼資格因愛生恨?”蒯四媳婦不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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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直就是個小人。”

 “這話怎麼說?”趙福生問她。

 蒯四媳婦被她一看,頓時神情一振:

 “大人,你說這但凡討女人歡心,你總要顧及她的心情,大人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些閒話本來不該說給外人聽,莊四娘子偷人又不是什麼光彩事。

 可說來也怪,她們幾個與趙福生說著說著,便覺得什麼事都能講給她聽,且一開了頭後,便再也止不住嘴。

 “村裡都鬧得風言風語,別人不好多說蒯懷德什麼,背地裡卻對四娘子指指點點的,這難道很好聽?”

 蒯大媳婦也說道。

 “如果真對她好,那不是該避嫌,讓她耳根子清靜?就他顯擺,深怕人家不知道這樁醜事,一點不知道丟人!”

 其他三妯娌聽了大嫂的話都點了點頭:

 “更何況老五在外聽人家嘲笑自己綠帽烏龜,回家就逞能,動手打四娘子,打得她頭破血流,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拿著東西就開砸,我們都去勸了好多回。”

 每當這個時候,蒯懷德就躲在屋中不吭聲,事後又找藉口和蒯老五吵嘴。

 蒯三媳婦道:

 “有一回他藉口找老五還錢,老五還不出來,他便打了老五一頓。老五這個人喝了酒發酒瘋,不知道收斂,大聲嚷嚷,說他借的錢是睡四娘子的宿資,不還的。”

 幾妯娌聽到這裡,都不停的搖頭嘆息,對於這種荒唐又丟臉的事十分無語。

 “村裡人都看著,真是丟人現眼的。”

 蒯大媳婦也不滿的說道:

 “哪有晚輩打長輩的道理,真是反了天了。”

 “時間長了,村裡人看老五媳婦的眼神也不正經,拿她當輕佻的女人。”

 一直默不作聲的老二媳婦也補了一句。

 趙福生突然有些憐惜在這樣的環境下艱難生存的莊四娘子。

 “蒯懷德這樣做,莊四娘子不得更躲著他了?”她故意惡意猜測:

 “他是不是想搞壞莊四娘子的名聲,好讓她走投無路,索性破罐子破摔,跟他私通呢?”

 “四娘子不是這樣的人。”

 老二媳婦幽幽的說了一句。

 趙福生看向她,她年紀與老大媳婦差不多,也是滿臉愁苦。

 幾個兒媳婦中,老大最沉穩,也有主意,幾個妯娌都聽她的話,老三潑辣外向,受不了別人激,老四媳婦既順從膽怯,又隱藏著嘴碎子的性格。

 唯獨老二媳婦最是沉默,十分謹言慎行。

 但趙福生認為,她說的話最接近事實。

 這樣的人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必定是真的,因為她可能擔憂傳小話沾染是非。

 “她避蒯懷德更勤了?”趙福生問她,她默默點頭:

 “那是肯定的,可是兩家比鄰而居,又怎麼避得開呢?”

 “這個事情關係到蒯良村的體面,六叔就不解決?”趙福生問。

 “解決的。”老二媳婦有些拘束的點頭:

 “六叔便私下拉了大哥、我家男人及老三還有懷德幾人商議,說是想大家湊錢,給懷德重新修個房子,讓他搬過去。”

 蒯六叔知道事態嚴重。

 他明白莊四娘子處境,也知道問題根源在哪裡,“提出懷德年紀大了,家裡沒個女人操持不像樣,因此想要給他找個媳婦,又讓六叔娘幫忙物色。”

 “……”

 這話聽得趙福生一愣一愣的,這兩夫妻是真的學不會教訓。

 “最後保媒成了嗎?”

 她嘴角抽搐,問了一聲。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里,他蒯懷德跟有夫之婦糾纏不清,誰家好女兒願意嫁這樣的人?”蒯三媳婦反問。

 “既然是這樣,後面莊四娘子怎麼又得罪了蒯懷德,讓他將莊四娘子舉報了呢?”

 趙福生並沒有急著問莊四娘子與人私通的詳情。

 她從細微處入手,一點一點的降低蒯家四個妯娌的心防,由淺問深。

 四人答話答到現在,心防、底限被一再攻破,此時聽她這樣一問,四人轉頭面面相覷,蒯三媳婦突然喊:

 “二嫂,不如你來說。”

 這個女人很是有趣。

 她對家庭忠貞,對丈夫、子女愛護不已,對莊四娘子的評價也很複雜,同時這一句話也展現出她的小心思。

 她之前在趙福生的追問下說得最多,估計擔憂事後被丈夫、叔伯們責怪,便也想將其他妯娌拉下水。

 幾人之中,蒯二媳婦說話最少,如果在關於蒯懷德與莊四娘子恩怨的事情上由她來說,大家便都是同路人,誰也怪不著誰多嘴。

 趙福生忍不住想笑,蒯三媳婦的盤算正合她意,她看向蒯二媳婦:

 “你說也行。”

 蒯二媳婦緊張的想要站起身,趙福生示意她坐著回話就行。

 她侷促不安的扭了兩下腿,十分別扭不自在的樣子,身體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