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yz 作品

第三百五十五章 風雲變幻

 淮陽博浪沙
燕月用力將一處隱蔽的木門推開,裡面的灰直往鼻子裡鑽。此處已擱置了很久。昏暗處,別有洞天,不但明亮而且器具精緻。范增頗有閒情逸致地笑了笑,“沒想到項纏沒法子請先生前來,阿月倒是有這個本事。”“老師言重。雖然師兄沒回來,但張良先生的確對一件舊事上了心。”燕月說著,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封來自終南山的密信,恭敬地放在范增面前的案上。范增打開之後,墨柒的字跡呈於上。他了然笑了笑。怪不得墨柒那樣篤定地告訴他,張良會見他。張良來了,那就證明他仍將韓王的安危放在心上。就算嬴荷華為了張良做得再多,一旦時局將他置於二選一的地步,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人能夠抵消得了韓國對張良的意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非和張良,他們的執念都是如此相似。“範老先生,”張良略頷首,“晚輩不解,韓王在位之年未有子嗣。先生所言韓王血脈尚在人世究竟何意?”范增聞言,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看透一個人太快也不好。范增在看過墨柒的信後,輕易明白了張良的痛苦。韓國已亡多年,秦國又沒有實質性的錯處,張良對秦國的感情越深,他就與所有的舊臣格格不入。他越愛嬴荷華,他也越要和家族產生割裂。比如說,他的父親做出與他截然不同的選擇。張平對秦國沒有歸屬感。應該說,所有貴族對秦國都沒有歸屬感。張平說:——“你願意一輩子受人監視?”——“我們永遠洗刷不了亡國的恥辱。”張良潛意識中早就接受了嬴荷華,但外部環境不能允許他忘記韓國。於是,他便把對韓國的感情嫁接在了韓王安身上,以此來記得自己曾經是韓臣。張良既然曾為韓臣,他就不能讓韓王的子嗣流落在外。不過令范增意外的是,墨柒這種‘和平主義者’這一次很不願意讓張良參與楚國與秦國的戰爭。至於原因,墨柒要等嬴荷華和他正式見面才能言告與他。——月色爬上窗沿。張良沒找到,韓信與阿鸚也沒有很快有迴音。許梔身心俱疲。朦朧樹色之下,皆是繁雜。她害怕一切還是如歷史軌跡那樣演變。不過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也不少,比如秦軍高歌猛進,楚國節節敗退。又比如當下章邯率部正從側翼包抄楚軍。樹下一影。“公主,孩子已經如臣之安排送去了壽春大營。只是後續,若想要再把孩子安全從楚軍那裡拿回來,還是……”在戰爭面前,許梔不吝惜使用陰謀。許梔看著陳平,按照他的路數,她問,“一萬金不夠?”陳平沒想到嬴荷華如此大方,他不消說,她便知道他來求什麼。拿到三倍多的資費後,陳平滿意地去辦事了。路上碰上李賢,陳平與他詳說了去意。李賢以為她對錢幾乎沒有什麼概念,卻沒想到她揮金如土到這個地步。 “三萬金。你全給了陳平?”那幾乎是許梔全部的錢,她不肉疼才怪。許梔將自己藏進薄薄的月色,才任由自己這樣揮霍而面不改色。“陳平會辦好的。”許梔說著,轉身擱下手裡的葫蘆瓢,看著水缸裡清晰的月亮倒影。她想起方才陳平的言語,“反正他說了,他無功而返的話會和我的錢一起去死。”……這倒像是陳平能說出來的話。“食祿也罷了,你怎可將大王予你嫁妝也搭進去?”許梔道:“你們古人不是常說受人之託,忠於其事麼。”“施雲死的時候,我答應了她。不會讓她兒子有事。”“那你也不能瞞著大王把嫁妝都賭進去。若是以後再需,該如何是好?臣以為公主應該記得在新鄭身無分文的窘迫……”淡雅如霧的星光,只能聽到李賢提及往事。因為這一年諸事不順,許梔本來心裡就不痛快,他倒好,一說就上頭似的喋喋不休。“你不也答應了施雲。”許梔朝他一笑,張開手,很乾脆地伸在他面前,“李賢,你別覺得我仗勢欺人不尊重你。項羽這事情,你我都有責任。如今我為了項羽出了三萬金,你得付我一半。”許梔哪能想到,李賢能屈能伸的本事到處都在,更不會覺得他會沒面子,頭一垂,利落回答她一句。“公主,臣沒錢。”……許梔如果相信一個活了兩輩子的大臣,沒有積累下一點半點撈錢的本事,她就不如相信自己是傻子。許梔還沒有立即將秦朝官員固定的工資換算為現代衡量。實際上,做到丞相這一級別,每月有俸350斛,月薪大概等同現代近4萬。而在先秦,養自己的下屬,則不受朝廷所需要官員自己掏錢。“沒有錢,你可以抵押。”她本來要接著說,將像是劉邦這樣的優秀人才押給她。李賢忽然低下了身,“抵押什麼?”四周間聚集了很多冷氣。許梔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李賢看了她,微微直起身,認真地和她說,“密閣以四郡要務之用,臣已經給了一半給公主。”許梔笑了笑,“不知在監察看來,權力和性命相比,哪個更值當?”“臣自然覺得性命為重。”他續言,“公主花重金,真的只是為了諾言?”“我既不能違揹我的良心,也不能忘記我的身份。”——秋風漸厚。昌平君身死,秦國又目前與楚大戰。鄭璃的芷蘭宮雖遠,但後宮的存在就會給她帶來麻煩,楚國公主的身份免不了讓她被挖苦,加上嬴荷華久未有消息,與臣子逃婚的傳言也在咸陽宮愈演愈烈。前線的戰報傳至咸陽之時,月明星稀,時過三更。章臺宮偏殿燈火未熄,嬴政與李斯、尉繚商議之後,立即決斷,將親赴壽春。國朝留有王綰、蒙毅監國。從關中直出函谷關,再途徑魏國鴻溝,山樹之間,靜默無聲。秦王一路兼程,不日便抵達了淮北之岸。李斯與嬴政同乘韞車,但他不敢說話。這一次出行,令李斯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要結束。六馬青銅車稍停。嬴政距離淮水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