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何必風月瓊瑤(第2頁)
“小公主已然知道你想幹什麼,卻還是往陷阱裡跳,這是子房你的本事。”韓安說。
韓安要讓張良記住,嬴荷華死了,那也是張良自己一手造成。
嬴荷華當日就該知道了真相,也該恨他入骨。
他還敢去見嬴荷華最後一面嗎?
這一切,在一開始就無關情愛,唯有算計與利用。至於些微的真心,不過是路途之上的野花雜草罷了。
韓安見他果然怔住,默然間離去。
泠泠月白如劍上寒光,將他如玉絕世的容貌襯托出離。
張良手裡是一隻檀盒。
他從一個落難的乞兒手裡買來。
那日,乞兒摸摸灰黑的鼻子,吸了鼻涕,打開了一個灰撲撲的盒子,“郎君看吧,這是王宮裡面清掃出來,雖然燒壞了點兒,但也是個好東西呢。只要三枚刀幣。”
盒子裡的香囊被燒了一角,縱然綢緞上佳,但也焦了,可謂慘不忍睹。
張良果斷花了三倍的價格。
只見那隻盒子把灰燼去了,擦乾淨之後能清晰看到上面雕工極佳的忍冬花。陳餘這才明白,張良顯然是在買櫝還珠。
陳餘眼疾手快將盒子裡的香囊拿起來,“這破東西,我給先生扔了吧。”他揚手就要扔。
“陳兄。”
張良叫住了他,接過他手裡的破東西,塞進盒中,隨後就上了馬車。
目睹這些的乞兒在人來人往中隱去身影,鬼使神差的上了一輛馬車,這輛車直達咸陽。
他不需要多認,就看出了這是出於誰手。
不善的繡工,笨拙的勾線。黑色雲紋作底,兩條胖頭紅鯉魚——被稱為‘卡通’的圖案。
他看著上面遊動的兩條魚,呈環形,一頭一尾,繡魚的赤色錦線上佳,但上面很多的繡結,怎麼看都不是一件好作品。
張良送走韓安後,聽到街上有醫者討論——說那永安公主,在郊外遇險回去之後就大病一場,哪知道受了驚嚇,隨後竟然不治身亡。
秦王下令有能醫者重賞,不惜越過森嚴的律法,賜宅賜爵。
又有交雜在遊醫中的人大聲道:她哪裡是傳言中的不治,症狀不重,只是反覆發燒,昏迷夢囈而已。
時人又問,“就你所言並無大礙,那為何公主還沒醒?”
那人吞吞吐吐,“秦王都下詔了,這爵位哪裡是好掙的。怕是精神受了刺激,一般的醫術,沒用。”
一人道:“不知道吧,公主早前逃過婚,據說…是為了南鄭郡的監察。這叫什麼,解鈴還須繫鈴人。”
又有人符附和道:“嘖嘖,也是可憐。你們看我這醫書上寫啊,滴水未進,再如果躺上十天半月,不病死也得要渴死餓死。”
他心一沉,早早被撕裂開了的那條口子已經出了血。
她凝淚望著他,隨即在他面前吐血,斑駁的畫面再一次襲擊了他。
張良手中的香囊是被扔在過火裡過的,上面還殘留一些楚國的菊花酒的味道。
其實燒掉一個香囊只需要半分鐘,但在極快的時間裡,它被人搶了出來。
火也似乎燒到了他的手心。
他啞然失笑,彷彿再見到她的笑容,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先生不該不喜歡。你看,這條魚是你,這條魚是我。怎麼會不好看!
或者她會說:喏,不喜歡就還給我!不準笑!但是我真的盡力了。
他知道嬴荷華對很多事情都沒什麼自信。她擔心有人害她父王,害怕朝臣的異心,恐懼著一些名不見經傳的人。
唯獨自信她堅持的道路絕對正確。
唯獨自負她的一腔真情能留住他。
周遭一切的風都靜絕。
他不敢將‘同歸於盡’這四個字寫成結局。
——
蜀郡·成都
蜀地之中消息閉塞,蜀地民眾不大清楚兼有四郡監察之務的李賢為何會從咸陽調任來此。
蜀地郡守司馬澄卻並不意外,早在十年前,他就與李賢有過交集。
一處祀堂,燈火飄搖。
幕僚道:“郡守大人。李賢在南鄭一貫以嚴刑峻法著稱,這次他該不會是來……藉著張平的事情,重查長平……”
“不會。”司馬澄說得堅決。
他望著父親牌位,想起杜郵的血。
司馬澄的父親司馬靳正是白起的部將,一同被昭王賜死於杜郵。
幕僚提醒道:“郡守,今日又是初八了。”
又是初八,每逢初八,咸陽雷打不動的會送來一封竹簡。
幕僚將帛書放在案上:“據屬下所見,依據永安公主的意思……此番不論李賢來此是為了什麼,公主都要您將潁川上黨之易和武安君之死算作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