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二百九十章 世間沒有後悔藥
本該喧囂的戰場，在這一刻卻無比安靜。
靜謐得只剩下心碎的聲音。
星零獨自一人癱坐在戰場一角，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彷彿寂寞本身在無聲地訴說著孤獨。
鍾文的離開，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將斜月玲瓏描繪出來的美好景象摧殘得支離破碎，滿目瘡痍。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下起了濛濛細雨。
細密的雨滴打在身上，帶來一絲絲的涼意。
星零卻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任由雨水打溼了秀髮和衣裳，甚至沒有用能量來將之隔絕。
淚水和雨水混作一處，不知不覺間滴落在手背上，每一滴都承載著對鍾文無盡的思念與不捨，也映照出了內心深處那份被遺棄的恐懼和絕望。
回憶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那些曾經甜蜜的瞬間，如今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切割著她的靈魂。
一想到自己會徹底失去鍾文，星零頓覺胸悶欲絕，竟然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望。
直至此刻，她才猛然驚醒，回想起“星零”這個人物，乃是由兩個女人對鍾文的思慕之情融合而成。
無麵人白星，和上代神主靈零！
換言之，對鍾文的愛，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義！
失去了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啊，是了是了，這不正是斜月玲瓏的歹毒用心麼？
借我之手殺死鍾文的女人，從而削弱率土之濱的實力。
而我自己也會被鍾文無情拋棄，徹底喪失活著的意義！
好惡毒！
好算計！
痛苦欲絕之際，星零的思緒也漸漸清晰了起來，意識到斜月玲瓏之歹毒，不覺心驚肉跳，暗呼卑鄙。
可這又怨得了誰呢？
還不是我自己意志不堅，才會給了她可乘之機？
現在才明白，已經晚了！
星零啊星零，下輩子若是還能投胎，切記莫要再重蹈覆轍了！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若是能重來一次……
視線漸漸模糊，星零突然用力擦了擦眼淚，掌心不知何時多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銳利匕首，猛地朝著自己心臟捅了下去。
“噗！”
匕首刺穿皮膚的瞬間，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響。
劇烈的疼痛透徹心扉，可星零臉上表情卻沒有半分變化。
痛又如何？
若是疼痛能夠換回鍾文的心，她寧願時時刻刻都浸泡在痛苦之中。
可惜不能！
所以一切，都不重要了！
星零緩緩閉上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眼角緩緩滑落。
想象中的窒息與終焉，卻並未到來。
她等了很久，卻發現自己的意識並未消散，甚至連痛楚都比先前減輕了不少。
準確地說，應該是毫無痛楚。
怎麼會這樣？
難道我已經死了？
死亡，原來這樣輕鬆麼？
星零疑惑地睜開雙眸，眼前看見的一切，直教她目瞪口呆，舌撟不下，腦門上掛滿了大大的問號。
靈臺已經消失不見，林芝韻卻依舊好端端的，此刻正以言靈之術將金之眷屬白銀刀耍弄得團團轉。
葉青蓮、沈小婉、珠瑪、伊莉雅、黎冰……
不久之前剛剛死在星零手中的女人們居然一個個生龍活虎，與王庭高手們殺得你來我往，難解難分，哪裡像是隕落了的樣子？
自己因為嫉妒而造下的這許多殺孽，竟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此等異象，多少有些出乎了星零的意料。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一邊環顧戰場，一邊伸手在自己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
鑽心的劇痛瘋湧而來，她卻眼含熱淚，欣喜若狂。
不是夢！
是真的！
我沒有殺她們！
剛才的那一切，統統都是幻覺！
感謝上蒼！
星零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卻突然“撲通”跪倒在地，雙手合攏在胸前，仰頭看天，口中輕聲呢喃著。
“星零妹妹！”
這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斜月玲瓏不解的聲音，“你這是怎麼了？為何要跪下？”
該死的賤人！
聽見這個聲音的剎那間，她陡然眉頭緊鎖，目露兇光，前所未有的恨意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
“星零妹妹，你沒事吧？”
斜月玲瓏的聲音再度響起，“可是遭了暗算？”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星零依舊跪倒在地，不動聲色道，“雙腿突然沒了力氣，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
“怎麼會這樣？”
斜月玲瓏快步來到她身旁，右手輕輕摁在星零香肩之上，“來，讓姐姐瞧瞧。”
“噗！”
話音剛落，一道兵刃入肉的脆響聲
陡然響起。
斜月玲瓏只覺劇痛難當，低頭看去，卻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刃不知何時，已然捅穿了自己的小腹，鮮血汩汩而出，很快將衣衫染成了深紅色。
兵刃的另一端卻懸浮半空，並未被任何人握在手中。
“你、你……”
她艱難地抬起頭，恰逢星零回首望來。
兩人四目相對，斜月玲瓏不覺心頭劇震，嬌豔的臉蛋上第一次流露出驚愕之色。
只見星零秀美的雙眸中燃燒著無盡的怒火，彷彿要化作實質，噴湧而出，將她狠狠灼燒成灰。
她恢復了？
望著她那不加掩飾的敵意，心靈主宰腦中瞬間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
“噗！”“噗！”“噗！”
不等斜月玲瓏想得明白，第二，第三，第四柄利刃已是接踵而來，紛紛毫不留情地捅在她曼妙的嬌軀之上，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意。
過不多時，她身上已是千瘡百孔，血流成河，原本明媚的臉蛋一片慘白，就連嘴唇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和柔嫩，變得如同枯樹皮一般。
可肉體的痛處，卻遠遠及不上心靈的創傷。
只因無論她如何催動能量，竟然都無法窺探到星零腦中的任何一個想法。
心靈主宰所引以為傲的心靈之力，竟似失去了效果！
怎麼可能？
她竟然屏蔽了我的心靈之力？
斜月玲瓏眼中滿是詫異，鮮血自嘴角汩汩流出，櫻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奈何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似的，竟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是不是很意外？”
星零突然咧嘴一笑，神情前所未有的猙獰，“我這個蠢女人，竟然脫離了你的掌控。”
“星、星零妹妹……”
斜月玲瓏強打起精神，吃力地辯解道，“你、你在說什麼？姐、姐姐我聽不明、明白。”
“不明白麼？沒關係，我來告訴你。”
星零頓時咯咯笑了起來，“按照玲瓏姐姐的劇本，我應該已經殺了鍾文幾個女人，將率土之濱攪得一團糟，甚至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怎、怎麼會？”
斜月玲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忍著傷痛悄無聲息地向後退去，試圖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可剛挪了兩步，背後卻突然觸碰到了什麼堅硬之物。
她心頭一驚，奮力回首，頓時驚訝地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了一堵厚厚的石牆，將退路徹底封死。
“即便僥倖不死，我也會被率土之濱視作叛徒，從此再無容身之地。”
耳邊響起了星零慢條斯理的說話聲，“退一萬步來講，哪怕鍾文能夠強勢歸來，得知我殺了她的女人，也定會將我棄如敝履，反正無論怎麼算，妹妹我總是個悲催的下場，再也沒有翻身之日，姐姐你說是也不是？”
“妹妹誤、誤會我了。”
斜月玲瓏的面色慘白如紙，失血過多之下，嗓音已然不受控制，瘋狂哆嗦個不停，“姐姐絕無此意，只、只是為你感到不平，才、才忍不住多、多嘴了幾句。”
說話間，虛弱感陣陣湧來，她只覺頭暈目眩，渾身發冷，就連站著都十分費勁。
“是啊，你的確很多嘴。”
星零冷笑一聲，緩緩舉起右手，食指輕輕一晃，“既然不懂得閉嘴，那就讓我來幫你好了。”
“噗！”
話音剛落，一根尖刺突然出現在空氣之中，以迅雷之勢向前一躥，狠狠捅入斜月玲瓏口中，又從她後頸處破皮而出。
“啊！！！”
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在天地之間，餘音三日，繞樑不絕。
“你、你……”
倒地之際，斜月玲瓏已是氣若游絲，卻還是勉強從嘴裡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你是如何做到的？我、我的心靈之力，應該沒、沒有破綻才對。”
“我做了個夢，一個可怕的噩夢。”
星零直視著她悽慘的模樣，口中雲淡風輕地答道，“夢醒了，我便也醒了。”
夢？
一個夢，竟然破了我的心靈之力？
究竟是什麼樣的夢？
斜月玲瓏腦中充滿了疑惑，卻再也無力發問。
她就這麼緩緩閉上雙眼，永遠都沒有再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