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黃葉 作品

第752章 外科手術

遼陽社學,宿舍。

王文龍被砍到大出血,根本無法搬動,更何況這年代又沒有什麼專門處理傷患的醫院,社學眾人便在學校中找了一間僻靜的淨室給王文龍處理傷口。

門廊之外,潘秀、毛文龍等人滿臉焦急的等待。

房門突然打開,王化貞滿手鮮血的走出來,先對社學的火工說:“燒熱水,開水放涼,多備著些。”

一群人連忙圍上來問:“建陽先生如何了?”

“有無大礙?”

毛文龍也問道:“肖乾,師父醒了沒有?”

王化貞邊洗手邊道:“建陽先生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厥,現在關鍵是縫合止血。”

一箇中年胖子連忙指著身邊一個老者說:“俺是城南藥鋪的掌櫃,這是俺們鋪中的刀傷醫生。”

王化貞看看那老者以及身後背藥匣的徒弟,問道:“有沒有帶桑皮線?”

那老醫生連忙回答:“帶著有九道桑皮線。”

“取來我看,別是泡過藥的?”

那老醫生道:“這我自曉得,不會拿藥線來害人。”

中國古代的外科手術所使用的縫合線主要是桑皮線,這是從桑樹皮上選擇比較粗的筋紋卷制而成,卷好之後還要將細線用桑樹皮反覆打磨,磨的次數越多,線便越滑越細,縫合之後更容易被人體吸收。

但同時磨的次數多,線的重量也會變輕,桑皮線是按重量賣錢的,所以製作者一般不願意磨到太細,磨上六七次就已經非常不錯,九道桑皮線則已是極為高檔的產品。

還有一些醫生會拿桑皮線泡藥,一是可以增加線的重量,二是一些消炎藥水可以使得傷口不那麼容易發炎。

但其實泡藥的桑皮線會使患者創口癒合緩慢,反而更增加了癒合過程中的發炎風險,這也是庸醫多掙錢的手段。

老醫生讓徒弟打開藥匣,王化貞用洗乾淨的手取出一卷桑皮線,對著陽光仔細查看,然後才吩咐道:“有勞先生命徒兒燒水蒸線。”

桑皮線非常堅硬,每次使用之前必須要先蒸一下,變得柔軟後才能進行縫合。

王化貞又問眾人:“不知哪位鋪子中還有乳香?”

一個直隸口音的商人連忙道:“我鋪子中有,這就去取。”

王化貞道:“還要白芨、側柏葉、棕櫚炭。”

遼陽的藥材商人極多,這些藥商走南闖北,多熱衷於社學論政,今天王文龍會長知識大半遼陽藥商都來聽熱鬧,王文龍受傷,他們對於救治之事也是極為踴躍。

商人們紛紛吩咐自己的手下:

“咱們鋪子中有白芨,快派人去取。”

“咱們家存有側柏葉,撿好的先取十斤過來。”

“棕櫚炭不好找,嘶,不知血餘炭可否代替?”

“建陽先生要用人參不要?管那許多,我讓家人先取兩支來備著!”

“取咱們家老方的玉皇保命丹來,此藥療傷有奇效……”

毛文龍謝過眾人,王化貞又點了幾個藥名,毛文龍和潘秀才跟著王化貞回到廊下。

毛文龍小聲問道:“先生情況究竟如何?”

王化貞回答“所幸那賊人並未傷到先生筋骨,只是一刀破了腿上脈管,血流如注,若非及時按壓止血,只怕神仙難救。現在我先用紮帶將先生血管按住,待會兒先拿血餘炭做成藥包止血,清乾淨創口再進行縫合,這幾日都要保持此地清靜,萬萬不能染了髒汙之氣,等挺過發炎這一關,才能放外人進院子。先生的身體一向康健,只要仔細著些,想來是無礙的。”

也是幸虧王文龍隊伍中帶著王化貞,萬曆年間的名醫輩出,但是大多聚集於江南,王化貞這種能夠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北地名醫實屬鳳毛麟角。

這年代的外科技術也是屬實落後,主要是解決不了感染問題,一開刀傷口就有五成以上的概率感染髮膿,多一個傷口就多一點感染幾率,這種情況下醫生們當然不敢輕易動刀。

王文龍的腹部以及大腿被利刃所傷,萬幸沒有捅到大動脈,但也是流血不止,王化貞對他的處理方法也只能是先按壓止血,接著用桑皮線將血管周圍的皮肉縫合起來,避免王文龍醒來後輕輕一動就再次血管破裂,剩下的創口王化貞則只能清潔之後附上血餘炭等藥粉,根本不敢縫。

那麼大一個傷口要真縫起來,流出來的細胞液、膿血等東西根本就擦不到,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密閉的傷口自然而然會成為培養厭氧菌的溫床,真那麼做,沒幾天王文龍就得害破傷風而死。

所以王文龍的傷口創面只能暴露在外,王化貞所開的止血藥也是以碳粉為主,燒過的碳粉基本能保證無菌,敷在創口上一天一換,一來可以吸走膿血,二來也勉強能夠保護新生的肉芽組織。

在創口上敷異物,定然會使得窗口癒合緩慢,而且以後還會留疤,但這已經是本時空最科學的外傷處置程序了,哪怕換後世的外科醫生,到這樣缺醫少藥的環境下也只能這麼整。

也幸虧王文龍傷的是腹部和大腿,除了李國仙和沈宜修估計沒幾個人能看到,不太影響外觀。

整個癒合過程定然十分痛苦,因為有血管破裂,為了配合紮帶快速止血,現在王文龍的腿被擺在了一個很彆扭的位置,藉助他自身的動作按壓血管減少出血量,而且還拿大木棍綁住固定,除了方便之時需要小心解開之外,王文龍至少得被這麼綁上十幾天,半個月後若是傷口癒合的情況良好,綁帶才能越來越松,這是為了方便肌肉恢復,到時候已經半癒合的傷口隨著動作改變,一些錯誤黏連的結痂會脫落,一些地方又要重新黏連癒合,免不得又是一番痛苦。

……

潘秀和毛文龍走出院門,便遇到一群公人風風火火的進來,眾人簇擁著一頂轎子,轎子旁還跑著一個滿身大汗的幕僚。

那幕僚對潘秀道:“這是遼東巡撫趙大人。”

沒等肩輿落下,轎簾就被趙楫從裡面掀開,一個老者滿臉慌忙的探出頭問:“建陽先生如何了?”

毛文龍連忙拱手見禮,道:“我家師父流血過多,暈厥過去,剛剛與他縫合了血管,上了藥,此時性命無礙,只是不曉得會否反覆。”

趙楫鬆了一口氣,連忙寬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不至出事的。”

他下了轎子,又問兩人:“可派人通知了建陽家中人?”

毛文龍:“我等想等先生情況穩定再派人去通知。”

趙楫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院子外又傳來嘈雜之聲:“海岱詩社聽聞此事特來探望建陽先生。”

“遼東社文人前來探問,敢問先生情況如何了?”

“遼陽張五郎特來探望先生,勞煩通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