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樹梅花開(第3頁)
於康問道:“只是什麼?”
于謙說道:“只是一做官,就好多年沒有回家,再回來的時候,就是父喪的時候了,那是老婢已經不在了,母親說,她多年來一直唸叨我,覺得我是文曲星,從來不記得當初的事情了。只是此事已經掛在我心上,康兒。”
於康說道:“父親。”
于謙說道:“我寫一首詩,你去老婢墳前燒化,也算是了了我一件心思。”
于謙起筆寫了數行詩句,令於康去燒化不提。
似乎瞭解了這一件心事之後,于謙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臥床的時間居多,走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
于謙的老妻董氏,連忙為于謙請大夫。
只是杭州城中的大夫又怎麼能比得上京師之中的太醫,如果在朱祁鎮剛剛登基的時候,大明醫術高峰在江南並沒有錯。但是這些年過去之後,大明醫術最高的醫者,都是太醫院之中,掛著待詔的官銜。
好容易將老太醫樓元請來了,樓元在皇太后去後,朱祁鎮就放起還鄉了,而今快九十的人了,早就不出診了。
只是于謙身份尊貴,名望重於天下,樓元不得不來,只是一按脈,眉頭一皺,出來說道:“於大人,多年積勞成疾,之前一直想回鄉,一股念頭撐著,尚且可以維持,而今到了家鄉,這一股念頭散了,反而再也聚集不起來,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樓元的醫術,天下聞名。連他都這樣說了,就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于謙的身子只能拖時間了。
忽而一日,于謙精神頭好了一些,他坐在床頭,靠著被褥,令人打開窗戶,窗戶外面不遠之處,就是那一樹梅花,石桌石椅。
于謙靜靜的看著,似乎看見,有一箇中年人手中拿著戒尺,而一個孩子就坐在石桌前,恭恭敬敬的臨這大字。
忽然這個中年人轉過頭來,說道:“謙兒,快來?”
于謙再看,卻見那個小孩子,不就是自己嗎,而站在窗戶外面的中年人,不就是父親嗎?于謙中進士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在做官,顛沛流離,甚至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他印象之中的父親就永遠定格在中年了。
此刻見父親叫自己,于謙忍不住說道:“父親,我來了。”
就這樣在正統三十一年冬,于謙靠著枕頭看著一樹梅花,頭輕輕一斜,就再也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