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勒石燕然(第2頁)
石彪一邊說,一邊用手去指。恍惚間,似乎回到了當初,意氣風發,風華正茂,萬軍之中,來去自如,數進數出,所過之出,所向披靡,血人血馬,依然不停步。
朱祁鎮聽得也覺得額頭微微見汗。
當年之戰,不僅僅是石彪的青春與輝煌,也是朱祁鎮的。
朱祁鎮長嘆一聲,說道:“朕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效仿太宗皇帝,親提十萬精騎,策馬大漠,以徵不享。”
朱祁鎮此刻也是說說而已。
畢竟而今看來是一場大勝,當年兵危戰急,如果領兵將領不是石亨,燕然之戰,就一定能打贏?
也是未知之數。
用專業人做專業的人,才是一個皇帝要做的。但是而今朱祁鎮這樣說,更多是一個男人,一個老男人,單單從個人人生體驗來說,戰場從來是男人的浪漫,即便這種浪漫是要人用性命去換,也有很多人樂此不彼。
石彪說得興起,解開衣袍,將胸膛露了出來,朱祁鎮一看,卻是零零碎碎各種各樣的傷勢,層層疊疊,幾乎覆蓋了石彪整個前胸,石彪說道:“臣身前的這些傷勢,有七八成都是這一戰所留,也幸好朝廷當時新出的鎧甲質量很好,臣套了一鐵甲,一層棉甲,一層鎖子甲,才有臣之今日,否則臣也是這裡的一員了。”
石彪身上傷勢雖然多,但都是入肉不深。
這都是他當時身上盔甲的作用,當時朱祁鎮裝備給明軍大多是胸甲,將整個前胸護住,然後胸甲之後,又有一身棉甲,這既是防箭,也是防鈍器打擊,而在棉甲之後,又是一層鎖子甲,就是鐵環接在一起的軟甲,這個如現代的防割服一樣,主要是防止利器切割。在鎖子甲之後,又是一層絲綢單衣,這是學習蒙古人的經驗,是用來放箭,即便有弓箭能射透三重甲,深入肉中,有絲綢包裹箭頭,也比較容易拔出來。
而今即便如此,石彪已經是渾身掛彩。可見當年惡戰。
朱祁鎮看石彪身上如此傷勢,心中暗歎:“朕對不住石亨啊。”
石亨不是純臣。
石亨從來是一個讓人討厭的臣子。但朱祁鎮不能否定石亨的功勞,或許楊洪之能不在石亨之下,甚至在石亨之上,但是對瓦刺最關鍵一場大勝,卻是石亨打的,這頗有幾分“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只是麻煩也好,不麻煩也好。
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石彪在朱祁鎮面前如此說,未必沒有誇功的意思。
畢竟,當年中興三將,楊洪在中央根深蒂固,而今楊家二代凋零,最能打的楊信已經不在了,但是三代之中,卻有幾個小將支撐門楣,說不定就能重興昌國公家門,而郭登無子,死後營國公之位,歸了武定侯嫡脈所有。這讓朱祁鎮也有幾分唏噓。
也不知道當年自己做的對不對。
如果朱祁鎮不是讓郭登繼承了武定侯,郭登不會那麼早就封國公,但是以諒山滅國之戰的功勞,此早有這麼一日。但是前者接受了武定侯一脈的恩恩怨怨,後者就清淨多了,當然了軍中勢力也都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