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大比將近，再會
大殿之內。
感受著身體由內而外透出的生機，俞凝心中難以抑制的生出了狂喜，猛然站起了身。 血水混雜著靈泉，沿著緊緻的肌膚蜿蜒而下，漾起了一層紅潤的微光。 體魄帶來的旺盛生機，甚至於讓她的修為瓶頸都有了鬆動。 俞凝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體表精血之中蒸騰的強悍血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從這血氣強度上來看，楚政的肉身，比之武道修士，也不遑多讓了。 仙道修士，養元神，依仗法寶靈兵，三分法力，便能打出十成之威，更重御器。 即便肉身瞬間遭遇重創，只要元神無恙，戰力並不會受到多少影響，甚至轉瞬間，便能生肌愈骨，使肉身起死回生。 而武道修士，截然相反，更為注重體魄，體魄為修為戰力之根本，體魄受創，對於戰力的影響極大。 武道修士的體魄之強悍，幾乎不亞於仙道法寶兵刃。 但是，兵刃受損，尚可熔鍊重鑄，而體魄終究不是兵刃，一經損傷，想要完美的恢復如初，基本不可能。 除非踏入修行之路，從不受傷，否則久而久之，都會有些暗傷存在。 能彌補暗傷的秘藥，在武殿之中，也屬珍稀之物，只有天資過人，亦或是步入聖者乃至大聖境的巔峰強者才能調用。 “多謝太玄聖主。” 俞凝抱拳一禮，神色鄭重，這是影響她道途的大人情。 光是修補體內的暗傷，此次蒼雲，便是不虛此行了。 “特使不必多禮，我如今有求於二位，出些力，分所應當。” 楚政擺了擺手，攏起衣襟，遮住了胸膛處略顯猙獰的傷口，緩聲道： “只不過，此法於我損耗極大，需要休整幾日，才能繼續為謝特使療傷。” 看著楚政蒼白如紙的面色，俞凝眉關微鎖，沒有多言，披上外袍，大步走出了寢殿。 見俞凝出來，等在殿外的謝行忠，目中閃過一絲精光： “如何？” 俞凝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奪天造化，復舊如新，返本還源。” 此刻，她的臟腑，與初入武道時的狀態無異，沒有任何不適之感，渾身上下，都是難以言喻的輕快。 謝行忠眸光大盛，望向跟在後方的楚政，見其氣血大虛，面色蒼白，不由疑惑：“聖主這是……” 稍後我再同你細說。 俞凝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宋綾雪，傳音止住了謝行忠的疑問，回身望向楚政： “我二人就在太玄城中暫住，十日之後，再來叨擾，聖主安心休養。” 言罷，她將此前楚政所給的那枚儲物靈戒取出，遞了回去： “聖主給出的條件，已經足夠豐厚，這些還請收回。” 楚政沒有推辭，頷首接下後，緩聲道：“但有所需，可隨時傳信，能力範圍之內，我盡力為二位準備。” 自始至終，他的姿態放的很低。 如今是他有求於人，自然是要有求於人的態度。 “告辭，聖主留步。” 俞凝未曾多言，同謝行忠一併離去。 目送兩人離去，楚政回身望向宋綾雪，蒼白的面色，已然恢復了紅潤。 “方才……” 宋綾雪欲言又止，她很想問殿內發生了什麼，為何俞凝要楚政安心修養，為何方才楚政的面色，如此蒼白。 “沒什麼，不必多想。” 殿內發生的事，楚政並不打算讓宋綾雪知曉，這隻會讓她擔憂，心中歉疚更深，沒什麼意義。 宋綾雪低垂著頭，袖中的指尖，死死扣緊了掌心，指節微微泛白，巨大的無力感自心頭湧起。 當初，因為她，楚政對耿儀陽低了頭，身上多了名為太玄聖地的枷鎖。 如今為了她，楚政又一次低了頭，付出了她所不知道的代價。 事情不應當是這樣的…… 見宋綾雪低頭不語，楚政抬手輕撫她的頭頂，溫聲開口： “不必擔心，我會盡力幫你鋪好路，離開蒼雲，對你而言，也是件好事，過不了多久，我便會去尋你。” 宋綾雪眼眶微澀，埋入了楚政懷中，抬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腰，將即將湧出淚水忍了回去，悶聲開口： “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 ………… 謝行忠二人一路離開了太玄，入了太玄城後，隨意尋了一處客棧落腳。 “如何？這楚政究竟用了何種秘法？當真有如此神效？！” 進了屋，謝行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 “楚政以心頭精血輔以秘法，溫養我的體魄，現如今，我體內的確是傷勢盡復。” 俞凝神色微凝：“此法對於自身的損傷極大，甚至可能會動搖修為根基。” 心頭精血，對於修士而言，相當重要，稍有些損傷，都要花費很長時日去修養，這種抽乾自身精血，溫養他人的秘法，對於武道修士而言，代價太大。 聞言，謝行忠神色有些許遺憾，這般無法大量複製的手段，對於武殿而言，就有些雞肋了。 “這楚政倒也是性情中人，居然願意為了髮妻，做到這個地步。” 俞凝眸光微閃，一聲輕嘆：“我本以為仙道中人，大多薄情寡義，沒想到還會出這等情種，當真是無奇不有。” “終究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再過千年，他會變成什麼樣，又有誰能說得準呢。” 謝行忠微微搖頭，神色有些許複雜：“仙武殊途，他耗費的這些心血，註定了是無用功。” 修行之人，對於兒女情長如此看重，實在很難走的長遠。 “這倒也未必。” 俞凝的想法，顯然與謝行忠有所不同： “這宋綾雪的根骨的確是上上，雖然這悟性如何，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好生栽培，將來應當有機會成為一尊大聖，如果……” 武道大聖，已足以比肩仙道仙王，站在了宇內極巔，那種層次的強者，想要做事，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束縛了。 “即便她有朝一日真的成了大聖，那都不知是何等年月的事了，豈會記得這短短十餘載光陰。” 謝行忠一聲長嘆：“蒼雲界出來的修士，無法融合仙裔真血，頂了天不過是真仙，將來他們二人，只怕難有再會之機……” 說到此處，他閉口不再多言。 仙盟與武殿之間，如今雖然望上去一片和睦，但終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宋綾雪若真入了武殿，這兩人日後相逢，指不定會是在道統之爭的戰場上，那才是真正的造化弄人。 ………… ………… 光陰轉瞬即逝，十天之後，謝行忠帶著俞凝再度登門。 對於謝行忠，楚政花了兩日時間，為其血浴了兩次，方才將其完全修復好。 兩日的放血，令楚政體內精血幾近流乾，元氣大傷，目中靈光黯淡，面如金紙，一眼望去，身形都委頓了不少。 傷勢盡復的一瞬，謝行忠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氣血直衝雲霄，召來了天地異象，踏入了武道半聖之境。 “多謝楚道友！今日大恩，謝某銘感五內，日後若有機會，必有厚報！” 謝行忠難以壓抑心中的激動，抱拳行了大禮。 半聖境，等於是搭上了武聖的邊，意義已是截然不同。 “這是謝道友厚積薄發，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 楚政斜倚著殿壁，含笑開口，臉頰沒有絲毫血色，胸膛打開，猙獰的傷口深處，隱約可見緩緩跳動的心臟。 他從未感覺像是此刻這般虛弱，離鬼門關僅差一步之遙。 不是這般巨大的代價，不足以取信於人。 謝行忠收斂了氣血，快步來至楚政身前，喂他服下一顆滋養氣血的靈丹，神色鄭重的開口許諾： “楚道友且安心，只要我謝某一息尚存，必然護宋道友周全，不負所托。” “有勞。” 藥力逐漸化開，楚政的面色好看了些許，收拾整齊後，走出了大殿。 俞凝立於殿外，見二人出來，當即頷首打了聲招呼，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政後，她不由眉關微鎖。 武道中人，對於氣血的感應最為敏銳，楚政這幅樣子，已是離死不遠，即便有續命靈丹，絕世妙藥，沒有數載光陰，也很難恢復如初。 “楚道友安心閉關療傷，我等先行趕往碧落國，等到大比結束，離去之前，我等再來接宋姑娘。” 俞凝很貼心的給楚政以及宋綾雪，留出了這最後的一部分空暇時間。 “我同你們一起去碧落國。” 楚政目光微閃，搖了搖頭。 “為何？”俞凝微感詫異，楚政這個狀態，先行閉關療傷才是大事，去碧落國，完全可以往後放。 “還有些事務要去處理。” 楚政淡淡一笑，沒有細說。 如今萬宗潛龍大比將近，宋綾清應當也已經到了碧落國境內，終歸是姐妹，宋綾雪想在離開蒼雲之前，再見她一面。 對此，楚政自然是要幫她，距離大比開啟，已沒有多少時間了，還要花些功夫尋人。 “楚道友自己拿主意便是。” 見狀，謝行忠以及俞凝都不再多言，既然楚政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不好過多幹涉。 此行，除了宋綾雪，楚政還準備帶上百餘位內門弟子。 這些弟子，最強者已然入道，完全足夠參與大比，博一個名次。 雖然只有奪魁者，能夠進入仙盟，但若是在大比中嶄露頭角，同樣能得到聖地給予的獎勵。 太玄的這些弟子，此生也僅有這一次機會，能夠參加萬宗潛龍大比了，不去見識一二，未免有些可惜。 這其中自然會出現死傷，不可避免，但也不能因噎廢食，總歸是要見見世面的。 更何況，有楚政在，只要還剩下一口氣，楚政都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符權亮無心去參與什麼大比，選擇留在了聖地之內，他一向有自知之明，跟那些天驕相比，戰力實在有限。 更何況，如今的太玄，也離不開人。 ………… ………… 碧落國。 千座擂臺彙集而成的萬龍城內，此刻已是人流如織，無數靈光自八荒四海而來，盡數沒入了這一片殺伐之地。 無形之中的爭端，已經逐漸拉開，充斥著濃郁的硝煙氣。 一道流光停在了萬龍城的上空，百餘道身影自魚貫而出，清一色的赤紅法袍，金冠玉帶，十五六歲的少年，渾身都是旺盛至極的朝氣，如同初升的大日，瞬間引來了很多修士的注意。 “這是哪一方勢力？怎麼都是些孩子？” “未曾見過。” 太玄聖地久不出世，對於各方勢力，以及修士而言，都顯得有些陌生。 “髮束金冠，神火衣……是太玄聖地！” “太玄聖地重開山門才多久？除了太玄聖主，竟還有弟子準備參加此次的大比麼？！” “不愧一方聖地，底蘊深厚，重開山門不到十載，竟已經有後輩弟子入道了？！” 人群之中，還是有見多識廣之輩，認出了太玄聖地的服飾。 對於諸多內門弟子表露出的修為，不少修士的臉上，都顯出了駭然之色。 短短時日，能培養出這麼一代弟子，要花費的精力，以及資源，都是諸多小宗門無法想象的。 四周圍攏的諸多修士之中，一道帶著斗笠的人影，微微抬頭，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複雜。 花了數千個日夜，她終於靠著自己，走到了這座萬龍城。 這一路行來，所見所聞，已令她的心態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在那些雲端之上的大修士眼中根本看不見的泥濘角落裡，不知有多少底層修士在摸爬滾打，刀口舔血，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所經歷的一切。 宋綾清眸光微斂，落在瞭望著立於一眾太玄弟子中心的男子身上。 身姿高大挺拔，似凌雲展翅之雄鷹，眸光如寒潭，深不見底，一襲緋赤金紋長袍，更添了一份矜貴之氣，掃視四周，有如神王臨塵，一舉一動，皆充斥著令人膽寒的壓迫力。 僅數載不見，楚政的身上，便又多出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宋綾清目光右移，落在了楚政身側的宋綾雪身上，心頭不可避免的湧出了一絲悵然。 姐姐可以心安理得的躲在那人漸豐的羽翼之下，但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