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屠村案
葉無坷其實並不是很瞭解夏侯琢是誰,也不是很瞭解夏侯琢和陛下之間的關係,但他在高清澄的話裡敏銳的抓住了問題的三個關鍵,第一是徐公希望能更大程度的削弱武將的權利,第二是夏侯琢是陛下的結義大哥,第三是趙君善曾是夏侯琢的親兵,但這三點歸結起來就只是一件事......徐公想約束皇權。
文人靠學識和思想能左右皇權的方式其實不多,這世上其實也並不存在什麼無解的屠龍術。
最有用的,自有思想以來其實也就那幾種。
排在前兩位且在很大程度上排名不分先後的,大概是禮和仁,連法都要往後靠。
文官當權,如徐績這樣的人,當然希望削弱武將的權利,尤其是那些跟著陛下一起打江山的武將,於公來說,武將手握重兵那就是隱患,不要說什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站在徐績的角度他就要這樣想,且這樣勸陛下......於私來說,打江山的時候當然是武將會顯得功勞更大,而文官,哪怕是徐績這樣位極人臣的文官,在功勳方面都無法和那些開國武將相提並論。
武夫和文人最大的區別在於,武夫可以講理也可以不講理,武夫不講理的時候一定比講理的時候力量大,而文人不一樣,文人不講理的時候就是手無縛雞之力。
為什麼以武犯禁從來都是一句貶義詞?這個禁在更大層面指的不是規矩,而是道理,而道理,最怕的當然是不講道理。
徐公從來都不怕有文人指著他的鼻子說你根本不懂治國你是在誤國,但他怕的就是唐匹敵,怕的是夏侯琢,怕的是澹臺壓境這樣的人,帶著一支軍隊到他面前說,徐績你在誤國,不,不用帶軍隊。
唐匹敵,大寧的半壁江山是他打下來的,他可一呼百應,應的還都是那些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包括夏侯琢和澹臺壓境這樣可稱之為傳奇的大將軍,前者在北疆東疆殺出來外寇不敢靠近大寧半步的威名,後者在西疆單人獨騎就能嚇走西域數萬聯軍。
在東疆只要夏侯琢的大旗還在,在西疆只要澹臺壓境的大旗還在,外寇,見了就會心裡發顫。
徐績也發顫。
真要是夏侯琢這樣非但戰功顯赫且是陛下結義大哥的人,拎著一把刀殺進他家裡一刀把他剁了,他有什麼辦法?
所以這件事既牽扯到了徐績,又牽扯到了夏侯琢。
葉無坷這樣對他們不熟悉的人,也能敏銳的嗅到凜冽殺機。
看起來是不是夏侯琢更有力也更有利?
並不是啊......徐績只一句持公器而自大便是國之威脅,就能讓天下文人站在他身後搖旗吶喊。
這個世上有一種善念善舉叫疑罪從無,可要看是什麼罪,偷三顆雞蛋這樣有可能但沒證據的事按疑罪從無沒關係,謀逆呢?
徐績以為,禮與仁,左右不了當今陛下,但疑也許可以。
這才是他這幾年持續發力的緣故。
坐在馬車裡的葉無坷把卷宗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最終確定的首先要乾的,和知道這件案子的所有人都確定的沒有區別,那就是找到髒銀。
空餉案涉案一萬五千兩左右,說多不算真多,畢竟有人想收買葉無坷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都敢拿出來兩萬兩的鉅款,可說少也不少,按照大寧律例貪墨五十兩就流放三千里貪墨一百兩就要殺頭。
“奇怪的很。”
葉無坷的視線從卷宗上離開,他看向像是在發呆的高清澄:“卷宗上來看,趙君善的關係極簡單,十二年前離開軍中之後就去了楚縣做縣丞,升遷的也著實不算快,三年前才剛剛升任府丞,在縣丞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九年,還是夏侯大將軍的親兵出身,這就說明他的關係簡單到只有夏侯大將軍,且不敢用也不能用到這層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