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七十五章 昆吾往事
傅塵似乎陷入到往昔的回憶中,聲音透過白霧飄忽而來,帶著幾分虛幻之感。
梁言聽後,思緒也不由得飄飛起來。
這人明顯說的是上古時期的故事,其實他對這段歷史也很好奇,因為在南極仙洲現存的典籍中,大都只記錄了十五萬年左右的歷史,就連“九聖屠仙”都鮮有記載,也就在某些篇章能夠推測一二。
至於“九聖屠仙”之前的歷史,更是一片空白了。
所以,梁言沒有打斷傅塵,而是靜靜地跟在他身後,等待下文。
只聽傅塵悠悠道:“自從那人突破至金丹境後,靈隱宗內,一部分弟子的心態發生了變化。因為他們發現修煉的速度居然可以如此之快,相比之下,靈隱宗的本門功法簡直就是粗鄙不堪,不及這外來功法的萬分之一。”
“於是,很多弟子暗中找到此人,求他傳授功法,而他也是來者不拒,慷慨無私地將功法分享給眾人漸漸的,靈隱宗內修煉本門心法的人越來越少,而修煉外來功法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剛開始的時候,掌門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門下弟子的修為越來越高是件好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慢慢有了變化因為修為提升過快,這些人大都生出心浮氣躁的毛病,在外急功近利,在內錙銖必較。靈隱宗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平和,經常會有爭勇鬥狠的事情發生,以至於門內紛爭不斷,時常有人受傷。”
“當然,靈隱宗內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修煉外來功法,還有那麼一小撮人,因為對宗門的深厚感情而選擇閉關自守,他們不接受外來功法,只願意學習本門法術,因此在其他人眼中成了異類。”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數十年,直到一名弟子外出歸來,數百個強大的修士被他帶進了山谷,這些人要求掌門立刻解散靈隱宗,並且帶領所有弟子改投他們的宗門。掌門當然不從,這幫人就血洗了靈隱宗,把掌門和那些不服從的弟子屠戮殆盡,只留下願意投靠的弟子。從那以後,靈隱宗就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傅塵一口氣說到這裡,轉頭看了梁言一眼,笑道:“你是不是很疑惑,老夫為何要給你講這個小故事?”
“前輩必有深意,晚輩靜聽下文。”梁言臉色平靜道。
傅塵嘆了口氣:“你以為的小故事,在那個年代,其實是整個南極仙洲的縮影。”
梁言聽得心中一動,問道:“莫非那時候秩序混亂,宗門之間互相攻伐,所以到處都是這樣的故事在上演?”
“是,也不全是。”
傅塵手撫長鬚,悠悠道:“那個時候的修煉環境十分惡劣,南極仙洲毒瘴遍地,各種洪荒異獸盤踞在這裡,人族先輩們為了對抗這惡劣的環境,嘔心瀝血創造出各種修真功法,雖然也有門派之別,但彼此之間的關係都很友好,甚至經常能看到幾大門派的老祖坐在一起論道,共同探討修煉上的種種問題”
“可惜好景不長,從昆吾山中走出來九個神秘人,自稱仙使,開始在南極仙洲佈道。”
“這些人傳授的功法名為《九天玄真錄》,雖然是同一部功法,但九人所學各有不同,由此衍生出九大教派,在世間廣收門徒。”
“他們傳授的功法十分奇特,無論何門何派都能修煉,而且一旦修煉便能突飛猛進,就連一些困在瓶頸多年的修士都成功突破了,所以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南極仙洲。”
“南極仙洲的變化由此開始想要得到仙使傳法,就必須背叛自己原來的宗門,而隨著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開始瘋狂搶奪其他門派的弟子,弱小一點的宗門可能直接被屠,強大的門派也被嚴重滲透。短短數百年的時間,九位仙使便建立起了九個強大的宗門。”
“靈隱宗的那位弟子,就是因為在外出的時候接觸了九大宗門的修士,因此得到秘法,修為突飛猛進。之後便慫恿掌門解散靈隱宗,投靠九大宗門,被拒絕後惱羞成怒,將九大宗門的修士帶入山谷,最終屠戮了靈隱宗。”
“竟然是這樣”
聽完傅塵的講解,梁言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上古時期,南極仙洲環境險惡,資源匱乏,人族修煉艱難,所以修為普遍都不高。
仙使的出現,相當於是在蠻荒之地傳道,為眾人打通修真路上的難關這本是一件好事,但他們的行事作風太過霸道,瘋狂搶奪其他宗門的弟子不說,還不允許其他道統存在,稍有不稱心便行屠宗之事,搞得南極仙洲一片混亂。
這九人的是非功過,梁言不好評說,但他本人非常厭惡這種行為。
沉吟片刻後,梁言緩緩道:“人族以修真立身,所謂‘去偽存真,照見本心’,修真本就是不斷摸索的過程,所以百花齊放才是盛世,倘若所有道統都歸於一派,將來勢必會出現問題”
“說得不錯但你以為,那九人傳授的就是什麼上等功法嗎?”
“哦?”梁言眉頭一挑,道:“願聞其詳!”
“《九天玄真錄》的修煉速度的確快,在當時誕生了許多天才修士,甚至有人百餘年便突破至金丹境。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慢慢發現,但凡修煉了《九天玄真錄》的修士,終其一生都無法打破自身玄關,只能止步於金丹巔峰,無法成就通玄真君。”
“無法突破?”梁言的眼中露出了驚訝之色,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個例?”
“呵呵,如果只是個別人還好,但當年可是有上千萬人修煉了《九天玄真錄》,這些人裡面就沒有一個能突破至通玄境!”
梁言聽後,眉頭微蹙:“如此看來,這倒像是一場陰謀。”
“哼,這就是一場陰謀!”
傅塵冷笑道:“只不過當時的修士都深陷其中,被那九大仙使的謊言所欺騙,即使心中有所懷疑也不願意相信,反而堅定地支持他們,成為九大門派的走狗。”
“那後來又是怎樣呢?”梁言問道。
“還記得靈隱宗嗎?其實當時並沒有被全滅,有兩名弟子活了下來,分別是一男一女。”
“這兩名弟子對宗門的感情十分深厚,都不願意接受外來功法,後來在滅門之戰中,掌門以生命為代價將兩人傳送離開經此一事後,兩人都在心中發誓,如果將來修煉有成,定要為靈隱宗報這血海深仇!”
說到這裡,傅塵的目光變得有些飄忽了,似乎陷入到往昔的回憶之中。
“後來,他們在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偷學功法、探索秘境、殺人奪寶這些事情他們都幹過。”
“男子福源最深,在某個秘境中得到了上古宗門天機閣的部分傳承,從此專修儒門易理和機關傀儡之術。至於那女子,更是天賦異稟、風華絕代!她融合百家之所長,居然開創出一條前無古人的道路,修煉速度比男子還快不少。”
“就這樣過了一千多年,兩人都達到亞聖境界,而他們的復仇之路也開始了。”
“這麼多年過去,九大仙使的陰謀漸漸暴露於天下,奈何他們實力太強,無人敢反對,只能看著一批批人族修士誤入歧途,多少天驕含恨逝去就在這個至暗的時候,當年的靈隱宗弟子橫空出世,以雷霆手段斬殺了其中一名仙使,隨後振臂高呼,讓南極仙洲的所有修士都追隨於她,共同對抗仙使。”
“一場浩浩蕩蕩的修士大戰就此拉開序幕,雙方激烈廝殺,傷亡無數。大戰持續了整整十年,在這個過程中,靈隱宗的女弟子表現出了超凡的毅力,她彷彿生來就是那顆最耀眼的星辰,無數人自願投靠在她麾下,願意為他衝鋒陷陣。”
“最終,她帶領大家擊敗了剩下的八個仙使,將他們一一剷除。”
梁言聽到這裡,心中不由得一陣激盪。
“竟有如此英雄人物!這也是位奇女子啊!”
“嗯,的確是。”
傅塵微微頷首,接著道:“不過好景不長,九名仙使被滅之後,還沒過百年,昆吾山又有高手下山,而且他們的目標十分明確,就是奔著靈隱宗的兩名弟子而來!”
“這些高手展現出了強大的實力,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才知道原來昆吾山上有一座‘九重仙闕’,裡面住的都是超凡入聖的仙人。他們派遣仙使下山傳道,箇中原因不明,但在南極仙洲掀起了腥風血雨,無數宗門因此而滅亡。”
“九重仙闕的高手實力非凡,靈隱宗的兩名弟子遭到了沒日沒夜的追殺,最狼狽的一次,差點就葬身在一座無名山頭但令這些高手沒想到的是,那位奇女子非同凡人,在一次次搏殺中成長,於生死間悟道,非但沒有被剿滅,反而越來越強。”
“最後一次,這些高手被逼無奈,破例使用了‘九重仙闕’的秘寶,將她圍困在渾天嶺中。危機時刻,男弟子用靈隱閣的秘術,將自己的一半修為都轉移給女子,而那女子也不負所托,在絕境之中突破,成為南極仙洲當時唯一的聖人!”
“那一戰,‘九重仙闕’的高手都被斬殺殆盡,而女子也成為南極仙洲的神話。”
“女子開始組建自己的勢力,漸漸與昆吾山的‘九重仙闕’分庭抗禮,就這樣又過了數萬年,南極仙洲陸續誕生了幾位聖人,他們圍繞在女子的身邊,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勢力。”
“故事的最後,女子帶領眾聖登上昆吾山,殺進‘九重仙闕’,將裡面的‘仙人’全部屠戮,終於是兌現了當年立下的誓言,為‘靈隱宗’以及所有遭遇相似的宗門報了這血海深仇。”
梁言聽他說完整個故事,腦海中靈機一現,隱隱想到了什麼。
“前輩,你所說的這位奇女子,莫非是”
“她叫車九英。”傅塵淡淡道。
“真的是她!”
梁言的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他沒想到,故事裡的這位奇女子,居然就是當年威震天下的西王母!
至於那位靈隱宗的男弟子,不問可知,定是傅塵他自己。
“不對啊”
梁言念頭轉動,心中有許多疑惑。
如果這傅塵所言都是真的,那西王母推翻了“九重仙闕”,為何又創立昆吾仙庭?她自己當上了仙庭之主,後來的所作所為,比當初的“九重仙闕”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傅塵說自己把一半的修為都轉移給車九英,此舉必然導致根基大損,之後又如何成聖?
最後一點,同時也是最大的疑點:從傅塵的語氣和描述來看,他是愛慕車九英的,不然也不會犧牲自己來幫助對方成道。那他為何要參與“九聖屠仙”,不應該是幫著西王母對付令狐柏他們嗎?
也就短短片刻的時間,諸多疑點同時湧上心頭,讓梁言感覺自己對傅塵的瞭解實在是太少,根本看不清此人。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令狐柏十分信任此人。
他對傅塵信任到了什麼地步?願意託付身後之事!
其他人,就算是無念、未聞香這樣的聖人,都無法得知他的全部計劃,這些聖人僅僅只知道和他們自己有關的那一部分,通過各自的協作,來完成這場與天道的棋局。
只有眼前這位隱居在深山的老者,似乎才是最瞭解令狐柏的人
所以,儘管梁言有一肚子的疑惑,但他對眼前這人還是無比信任。
“多謝前輩,讓我瞭解了這一段塵封的往事。”
“呵呵。”
傅塵微微一笑:“別怪老頭子話多,也是很多年沒有人來陪我說說話了,這次小柏一死,老頭子也看開了,這世間沒有永恆,有些事情終究要走到盡頭”
梁言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但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也無法參透。
“我們現在攀登的是‘九重雲梯’,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當年的‘九重仙闕’”
傅塵的聲音越發地虛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