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五章 忘憂樓裡不忘憂,木雕像裡不勝愁(第3頁)
他也萬不敢妄下定論,往後邊自個兒給補上幾個字——他自認為沒有這個資格。
可是!
“祂”之一字,再怎麼想,於當時那位前輩的時代裡,也不該是能用來形容普通人的吧?
思緒波瀾間,茶臺已恢復了安靜,只剩下“嚓嚓嚓”的煩人刻刀聲。
當年十尊座之後,出現了一位空餘恨。
在古今忘憂樓外,饒妄則便都決定了不論何時何地,不會與空餘恨結仇,不願沾此大因果。
在這樓中,他自然更不可能對空餘恨出手。
可這些,是可以說的嗎?
瞥了眼閻王的黃泉,妄則聖帝抿下了多次溜到喉間卻難以脫口的話。
歷史,是瑰寶。
文化,是傳承。
在其餘四大世家中,想來都不可能有此隱秘記載,他饒妄則又怎可能當著外人的面,將瑰寶輕易道出?
“先雕本帝。”
妄則聖帝伸手,按住了空餘恨手上的木雕。
再怎麼說,自己是聖帝,黃泉只是半聖,中途變卦再插他一次隊,很合理。
如果黃泉不允許被插隊,他自然會動手。
如果他動手,妄則聖帝甚至樂意坐著不動,給他的傷玄劍和魂切輪番去砍。
他想看看,那位總稱呼自己為朋友的空餘恨,在見著他朋友將被砍傷時,會對他的另一位朋友作何反應。
希望,再一次落空了。
黃泉動都沒動。
對於“被插隊”這事,在這古今忘憂樓中他忍了不下十次,這一回,又怎麼可能爆發?
“本帝總是搶於你先,你不會生氣吧?”
妄則聖帝再一次沒能忍住好奇心,對那金袍面具人開口。
焦慮,人人會有。
在這孕育焦慮的忘憂樓中,自己都爆發了十來次,黃泉卻反倒十分沉得下心性。
從始至終,他一句話沒說過!
哪怕空餘恨開口問他問題,他都不曾回答,表現得比一位聖帝還沉穩,這讓饒妄則感到不爽的同時,有些欽佩。
難怪能統率得了閻王,如此心性者,成就註定非凡。
黃泉沉默,硬裝木雕。
妄則聖帝便也忍住衝動,選擇給空餘恨一個面子,沒有對這無禮的半聖出手。
這時,空餘恨卻撥開他的手,將黃泉的木雕抽了出來,舉起來對他展示道:
“朋友,你且看一下,像不像?”
黃泉的木雕在大體輪廓出來後,此時已完成了頭部的精細雕刻。
妄則聖帝從始至終都懶得去關注別人,此時抬眸望去時,才驚覺原來空餘恨刻刀下的黃泉,面部雕的竟不是面具……
“有五官?”
他細細辨認了一番。
淺如清溪的眉毛,匯向中間高挺的鼻山,轉而順承至厚薄適中的唇谷,如是點睛之筆般的兩輪皓月,就鑲在那溪山之畔,朦朧,出塵,也飽含滄桑。
這種感覺……饒妄則伸手抵住額頭,感覺這張臉好生熟悉,該是在哪裡見過。
他剛想說話。
突然,一側眸。
從那高舉的木雕之上,他看到在後方如是在作對照實驗的空餘恨的那張臉。
“嘭!”
一時,桌臺直接掀翻。
妄則聖帝噌地站起來,身周之風隱布驚悚。
空餘恨的臉,木雕上的臉,分明……一模一樣!
“你在雕誰?”
“黃泉啊。”
“你在雕誰?”
“黃泉。”
“你說,你在雕誰?!”
“朋友……”空餘恨放下木雕,自瞥一眼,栩栩如生,不覺有怪,於是眉頭一皺,“你,焦慮過頭了?”
妄則聖帝俯身,死死盯著空餘恨。
猛一轉頭,又死死盯著黃泉的面具。
他抬手一打,試圖抽飛黃泉的面具,可手就像伸進了時間長河,什麼都撈不著、打不掉。
——他穿過了黃泉。
妄則聖帝突然轉身,一巴掌又狠狠甩向那空餘恨的臉,可卻有如扇進了另一片空間。
——他穿過了空餘恨。
鮮少有什麼東西,能讓一位聖帝感到恐懼。
這一刻的妄則聖帝,卻久違地體驗了一把毛骨悚然。
他蹭蹭衝到了古今忘憂樓的木門前,抬手就是一頓爆錘。
嘭嘭嘭……
這是他腦海裡的聲音。
實際上,每一次敲打,他手都會穿透木門。
彷彿連木門都是假的,整個古今忘憂樓和裡頭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假的。
但焦慮,是真的!
妄則聖帝怔在了原地有十來息時間,突然就炸成了一團狂躁的風,破碎撕裂的驚吼聲迴盪在古今忘憂樓的這一層閣樓裡:
“放我出去,本帝要出門,本帝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