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將 作品

第219章 舌頭能捕捉味道

在熱鬧的縣城,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突發了驚人的一幕。

一個光著上身的男人被人從巷道里粗暴地拖了出來,他渾身佈滿紅腫淤青,被隨意地扔在街面上,毫無生氣,就像一條死狗。

緊接著,馮學文又拽著一個女人出來,把她也丟在了那男人身旁。

這血腥又暴力的場景,瞬間吸引了眾多路人圍觀。

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能遠遠地對著地上的兩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街邊玩耍的孩童被嚇得不輕,趕忙跑回了家,馮學文清楚,那女人的孩子經常被送回孃家,倒也省了他的顧慮。

馮學文深深地看了地上兩人一眼,隨後轉身,平靜地將雙手伸到旁邊一個便衣面前。

便衣掏出一副手銬,“咔噠”一聲給他銬上。“接下來就靠你了。”馮學文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絲解脫。

“放心,人是我們親自抓的,其他方面我都安排妥當了,這個時候,她父親應該也已經被控制起來了。不過,你還是得跟我走一趟。”便衣輕聲說道。

“我明白……其實,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女兒已經結婚,女婿人很可靠,對她也很好,我父親身體還算硬朗,我也沒什麼牽掛了,哪怕再被關上幾年,甚至判死刑,我心裡憋了這麼多年的惡氣,總算是出了,就算現在讓我死,我也甘心。”馮學文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別胡說什麼死不死的,以後你這店鋪肯定還能開起來,你沒看報紙嗎?京城都有私人飯館開張了。”

“有了這個先例,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光明正大地開館子,以後街上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飯館,再也不是那些菜品單一、服務員態度冷淡的國營飯店的天下了。”

便衣笑著拍了拍馮學文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那笑容裡,有對未來的期許,也有對當下這艱難抉擇的無奈。

此刻,遠在盤龍灣的宋陽和馮曉萱,正在廚房裡跟著馮安學著熬製火鍋底料,他們對縣城發生的這場風波一無所知。

只是發現馮安這幾天神色有些憂慮,問起來,他也只是說昨晚沒睡好。馮安從縣城帶來的東西里,最多的不是米麵豬肉,而是各種各樣的作料。

廚房裡,馮安正拿著兩種不同的辣椒,耐心地給兩人講解其中的門道:“別把辣椒搭配想得太簡單,有些辣椒香但不辣,有些辣卻不香。香的辣椒皮厚,顏色好看;辣的辣椒皮薄,顏色普通,要學會把它們搭配起來用,才能做到香辣兼備。”

他教得格外細緻,從辣椒、花椒、牛油、豆瓣、豆母子、姜、蒜、蔥,到各種香辛料,一樣樣地介紹,從產地、選材,到鑑別方法,都詳細地說給兩人聽。

比如怎麼通過香味、顏色、幹度、軟硬、鹽分等方面來辨別豆母子的好壞;就連蔥,他也講了小香蔥、火蔥、大蔥、洋蔥在不同菜品裡的搭配使用。

宋陽這才發現,原來火鍋底料裡藏著這麼大的學問,尤其是香辛料,簡直是味道的靈魂所在。

他上輩子做羊肉湯鍋,用的都是**好的底料,打開一看,不過是些花椒、辣椒、香葉之類和牛油混在一起,當時覺得沒什麼複雜的。

現在跟著馮安學了才知道,一個小小的火鍋底料,竟然有這麼多講究,對宋陽來說,要學精這些著實不容易。

好在馮安留下的本子裡,把這些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從原材料的挑選,到配方的比例,再到炒制的工藝,每一步都有詳細說明。

火鍋底料,原材料是基礎,配方是框架,而工藝才是決定味道的關鍵。

所謂工藝,就是炒制的方法,不同的火鍋師傅,對工藝的理解和掌握程度不同,做出來的底料味道也會有天壤之別。

哪怕只是細微的差別,在鍋裡一煮,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樣了。

光是學習這些理論知識,就花了宋陽和馮曉萱兩天時間。

宋陽好不容易才記了個大概,馮曉萱卻已經能把這些要點倒背如流了。

宋陽不得不承認,馮曉萱在這方面確實很有天賦,他開始想象,以後自己這小小的盤龍灣,要是把火鍋底料做起來,肯定會熱鬧非凡,說不定還能發揚光大,一想到這些,他心裡就美滋滋的。

馮安帶來的配方有三種,分別是紅湯、鴛鴦和麻辣。

接下來的三天,宋陽和馮曉萱就一直呆在廚房裡,看著馮安親自示範炒制工藝,然後在他的指導下,一次次地嘗試。

廚房裡滿是各種作料的味道,幾個人都被燻得夠嗆,晚上躺到床上,身上還留著那股洗不掉的味道。

這幾天,他們每頓飯都是火鍋,地裡的豌豆尖和各種小菜可遭了殃,被他們當成主食吃。

即便大家都覺得味道已經好得不得了了,馮安還是不滿意。

他顯得很著急,有時候甚至發起脾氣來,但很快又調整好情緒,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講解制作過程中的要點、差別,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到最後,宋陽都有些迷糊了,他嘗不出馮曉萱炒出來的底料和馮安做的有什麼不同,可馮曉萱和馮安兩人吃完後,卻能頭頭是道地說出其中的差別,好像他們的舌頭能捕捉到那些極其細微的味道變化,宋陽不禁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和他們的不一樣,怎麼就這麼不靈敏呢。

終於,在第三天,馮曉萱炒出來的底料讓馮安滿意了。而宋陽呢,只能算是勉強入門。

這天晚上,吃火鍋的時候,馮安和宋建國喝了不少酒,兩人都有些醉了。

宋建國最先撐不住,被宋陽和王靜雅扶到臥室休息。

馮安醉眼惺忪地往外走,嘴裡嘟囔著:“外面涼快,出去說說話。”

宋陽和馮曉萱見他起身,身體晃晃悠悠的,趕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一直走到院子外面的大石頭旁,扶著他坐下。

馮安雙手撐著膝蓋,長長地吐了一口酒氣,說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來這裡。”

“外公,您說什麼呢,您要是想來,隨時都能來呀。”馮曉萱沒喝酒,頭腦清醒,可她不明白馮安為什麼突然這麼說,總覺得話裡有深意。

馮安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黯淡:“我不知道縣城現在怎麼樣了,你爸爸……唉,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宋陽微微皺起眉頭,連忙問道:“怎麼回事?”他想起馮學文走得那天,一大早,連個招呼都沒和他們打,就匆匆忙忙地趕回縣城,好像有什麼急事。

“孩子,你別怪你爸爸出獄後沒先來找你,而是先結婚生子……其實他出獄這幾年,一直在準備一件事,就是弄清楚當年是誰舉報他,害你媽媽去世。”

我一直以為他不知道,也不敢跟他說這些事,想著他能放下過去,安穩過日子。

沒想到他什麼都知道,知道的比我還多。

就在你們結婚那天晚上,他找我談過,說這些年他一直在疏通關係,收集證據,就等著機會報仇。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連累你,怕你孤苦無依。

馮安酒勁上來了,說話有些絮叨,“他說你現在有了依靠,他可以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他要去收拾那個女人和她的家人。”

“什麼?”宋陽和馮曉萱聽完,都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宋陽心裡清楚,縣城和山裡可不一樣,在縣城裡鬧這麼大動靜,很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既然要報仇,那為什麼還要結婚,還要孩子呢?”宋陽疑惑地問。

馮安苦笑著說:“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那個女人在外面還有別的男人,他結婚,就是為了讓那女人一家放鬆警惕,好收集他們家的犯罪證據。”

“他們家老一輩也是廚子,和我們家祖上一直是競爭對手,早就覬覦我傳給你們的三個火鍋底料配方了,他們知道,有了這配方,只要條件允許,就能衣食無憂,所以一直想盡辦法要拿到手。”

你不知道,你爸爸被抓進去後,那女人的父親還來找過我,說只要我把配方教給他,他有關係能把你爸爸早點放出來。

他磨了我好久,後來沒辦法,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他女兒離了婚,又跑來跟我說結親家的事。

我看你爸爸一直出不來,就稀裡糊塗地答應了……都是這配方惹的禍啊。”

聽完這些,宋陽和馮曉萱都沉默了。從認識馮學文到現在,他們對他的看法一直在變,後來甚至有些看不起他。

現在聽馮安這麼一說,宋陽才意識到,初六馮學文來盤龍灣時,他表現出的憤怒不是裝出來的,他一直都在隱忍,默默籌備著這一切,真的是用心良苦。

“這都過去五天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宋陽有些擔憂地說,如果馮學文真的在縣城大鬧一場,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馮曉萱也動容了,她急切地說:“外公,明天我們和您一起去縣城看看。”

第二天,天還沒亮,三人就早早出發了。

他們先到鎮上坐馬車,然後換乘汽車,一路顛簸,終於趕到了縣城。馮曉萱心急如焚,走得飛快,宋陽緊緊跟在她身後。他們來到街道一處,拐進一條偏僻的巷道,找到了一座民房。

只見門上貼著封條,透過門縫,可以看到屋裡一片狼藉,地上還有暗紅色的血跡,整個屋子安靜得讓人害怕。

很明顯,馮學文真的動手了……可這受傷的到底是誰呢?

“走,去公安局問問。”宋陽說道,來都來了,總要把情況弄清楚,心裡才踏實。

就在他們急匆匆地順著巷子往外走時,迎面碰上了一個人,竟然是馮學文。

“沒事了,該進去的都進去了,當然,我以後這店也開不了了。”馮學文看著他們,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一刻,馮曉萱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朝著張開雙臂的馮學文飛奔過去,父女倆緊緊相擁在一起。